书架上摆放的铜钟指针略略移过下午一点。
报社二楼伊丽丝正将最新编撰的故事情节讲给艾德里安听,他们围坐在沙发上,伊丽丝握着羽毛笔和硬皮笔记本,讲到动情处忽有灵感便记下几笔。
“新闻!大新闻!”
艾莫尔先生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来,随后是几声又重又急促的脚步。他跑了上来,神光焕发,手足舞蹈,喜悦使这个两鬓发白的老诗人忘记了保守和矜持,表现的像一个得到小马驹的孩子。
“新闻!朋友们!公主克里斯提娜即将与哈布斯堡家族的马克西米利安王子结婚,他们预备十二月在法兰克福成婚!快,我们得把这条新闻加进下期周刊,这一定会让德累斯顿沸腾的!”
“哪一位克里斯提娜公主?”
“艾德里安,我的傻孩子,这是德累斯顿,还能是哪一个?当然是我们萨克森选帝侯公爵以及波兰国王的堂妹,这一件喜事一定会让整个德累斯顿王宫都成为庆典之地。”
伊丽丝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啊!修道院公主!”
这个外号让艾德里安迅速地从回忆中挖掘出了关于这位话题人物的信息:“奇迹的克里斯提娜。”他叫出了关于这位公主更广为人道的名号。
“我还以为这桩婚事会告吹呢。”伊丽丝顾不上羽毛笔和笔记本了,她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要去找瓶苹果酒庆祝。
这两个德累斯顿的本地居民如此欢喜雀跃,艾德里安也有些被气氛打动。
说起修道院公主,她与修道院确实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几乎可以说她十七年的生活至少有一半是在修道院里度过。克里斯提娜早年丧父,在选帝侯的父亲约翰乔治三世膝下成长,但选帝侯腓特烈奥古斯特与她更亲近,既像兄长也像父亲。她与马克西米利安的婚约是小时候约定的,只是这位公主的身体欠佳,缠绵病榻,终日只能在修道院中静养祈福。
许多有名的修道院都曾经是这位公主的居所,甚至就连艾德里安所熟悉的科隆,也曾有一家修道院因为出现过圣母流泪的神迹而迎来过这位克里斯提娜。
也许是因为她的虔诚,无人能治好的疾病渐渐输给了这位公主,直到今日,她已经恢复健康,或许是考虑到这一奇迹,又或者因为萨克森选帝侯获得了波兰王位,在她与疾病抗争的十多年间只有萨克森会单方面提起的婚约也重新被安排。
相比起克里斯提娜公主,哈布斯堡的马克西米利安王子十多年的生活就显得丰富多彩,他早年是个花花公子,但因为继承权靠前,在诸侯甚至一些外国国王的女儿们那里就格外炙手可热,不过近年来风评已经好转不少,可以说是上佳的婚约对象。
“冷静!冷静!”喜悦过后,艾莫尔先生高举双手示意,“我还得到了一个消息。私人来源的绝密消息,目前还未明确公开。”
“关于另一个马克西米利安,巴伐利亚选帝侯公爵,他蒙遭不幸,已经回归天主身边。”
艾德里安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怎么可能?”
艾莫尔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苹果酒,握在手中:“我敢保证消息是真的,这是一起刺客谋杀。一个叫以利亚埃因霍恩的犹太刺客干的,他已经被抓住处死,尸体一直被吊在广场上示众。他没有杀死巴伐利亚选帝侯,但是选帝侯公爵被匕首刺伤的伤口受到了感染,没有救治成功。下一任巴伐利亚选帝侯可能是他的大儿子,但是有种猜测认为刺客正是由他指派,如果这一猜测属实,那么继承人就该是年龄更小的那一个了。”
他一口气说了很长一段话,不得不中断饮一口苹果酒润喉。艾德里安古怪的表情引起了他的注意,年长的男人认为自己猜到了年轻人的想法,他安抚地对艾德里安开起了玩笑:“埃因霍恩?我的一个老朋友听到这个刺客的名字肯定会很别扭,虽然这犹太姓氏普通,但正好是同一个姓氏也太巧合了!你觉得呢,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克制地交叠起手指,他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沙发背上想要更舒适一些:“遇到这种事情,我想他一定不会开心。”他现在只期望一件事,在这条新闻传遍科隆的上层阶级之前,阿比盖尔能收到他的信件,劳伦提斯和约书亚不会将他和刺客联系在一起。
“艾莫尔先生,”艾德里安试探着问道,“这一条也要写进周刊吗?”
老诗人果断地摇了头:“不,还不是时候。我猜测巴伐利亚选帝侯之位会在马克西米利安的两个儿子间引发一阵争斗,这起刺杀会是关键,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再报道吧。”
艾德里安真诚笑道:“我想也是。”
“好了先生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伊丽丝拍拍手,提醒两人,“今天是周五了!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修改周刊的内容了!再加上送去审查和印刷的时间,剩下的就更少了!我可不想在做礼拜的时候还要担心易北河周刊能不能在下周一发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