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起床了!艾德里安!你能听到嘛!”
农舍旅馆隔间并不怎么牢固的木门被卡斯帕拍得砰砰响,艾德里安几乎是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喊叫和拍门吓醒,他按着有些发胀的脑袋,闭着眼睛从咯人的硬木板床上坐起。
旅馆配备的毯子和褥子只有薄薄一层,织物纤维被压得十分紧实,挨不上松软这个形容词的任何一个边,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馊味,还有些潮湿。艾德里安垫着他自己的厚斗篷睡了一晚,现在脖颈和肩膀都酸疼得让他皱眉。
艾德里安仍然渴望着睡眠,但他已经醒来,忍耐了一整晚坚硬过头的床铺之后他完全不想再躺在上面。旅馆给旅客安排的小隔间都是从大房间一个个分割改建出来的,没有单独的窗户,又窄又黑,窄到艾德里安坐在床沿上,还没等他伸直腿,脚就能踩到另一边的木板墙壁。
“艾德里安,你觉得早饭吃点培根香肠如何?”门外的卡斯帕还是没有消停,他的声音听上去精神极了,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间点显得有些烦人。他也确实烦到了一些人,艾德里安听到附近有同样被吵醒的人拍着木墙警告卡斯帕,农舍旅馆根本没有隔音这一说法,咒骂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而卡斯帕对此的反应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倒是很得意。
艾德里安搓了把脸,在脚边摸索他脱下的皮靴,咒骂声停止的档口,他对门外说道:“我醒了,卡斯帕先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尚且带着睡意,懒倦而沙哑。艾德里安不太习惯这个声音,他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接着补充道:“请等我一会儿,最好是安静地等待。”
“快一点,亲爱的兄弟,太阳都已经出来了。”
卡斯帕倒是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都胡说,但艾德里安认为太阳光刚从地平线上投射出来的时刻对于卡斯帕都能是太阳已经出来了。虽然艾德里安黑漆漆的小隔间看不到外头,但他的生物钟却立场坚定地告知他,这不是他平时起床的时间点。
他将裤脚塞进靴套,站直后又想要抻平自己有些睡皱的上衣,不过当他松开手,衣料的边角又皱了起来,他考虑了一下放弃了再次尝试,披上外套,将长剑和手枪都安置好,最后他拿起昨夜充当床垫的斗篷重新抖开。
万幸这件冬季斗篷的毛料厚实又柔软,他没有摸到明显的压痕。系带和扣子都各安其位,黑色的斗篷垂到膝盖,只有长剑的一截尾端从底下刺出。
“劳您久等。”艾德里安推开房门,他看见卡斯帕靠着对面墙壁,穿得依旧很单薄,完全不像冬季装扮。
“看看我弄到了什么。”卡斯帕晃了晃手上捏着的纸片,那是一封用于提出拜访请求的信笺,纸张的表面有些闪闪发光的颗粒,像是某种矿石的碎屑,随意地撒在上面用作装饰。
艾德里安推测这就是计划实行的第一步了,他得给弗思特城堡先写一封拜帖,表明拜访的缘由和时间,并且这份信笺需要一个信使亲自传递,而后带回反馈。为了彰显贵族的身份,他的拜帖必须奢华,但同时也必须低调而内敛,以避免被人误会他是一个粗俗而不礼貌的暴发户,个人或是家族的纹章图案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艾德里安不知道卡斯帕给他的伪装身份做了多少准备,但如果有需要,他不介意用上自己真正的姓名和纹章。毕竟蒙特伯格家的长子名义上确实在外旅行游历。
“这将是个不错的开头。”卡斯帕很是自信,他扬了扬手,又将信纸贴身收好。
这让艾德里安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卡斯帕会将信纸给他,然后商量着今天就把事情搞定。至少在短短一日的接触里,卡斯帕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谨慎和耐心。对于现在的艾德里安而言,他并不希望事情拖延太久。
“卡斯帕先生,您准备预约何时拜访弗思特城堡?”
“我还不确定,大概挑个下午吧。”卡斯帕耸耸肩,“我们可以边吃早饭边讨论,讨论完了就可以直接写。你一定得试试培根香肠,艾德里安,十分美味!”
他本想揽住艾德里安的肩膀,和他勾肩搭背着一起走,但卡斯帕注意到艾德里安没有带上他的行李箱:“你忘记你的行李箱了,艾德里安。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给你一个忠告,永远别信任旅馆老板和你隔壁睡着的糙汉你都没丢过行李吗,艾德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