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重新坐下,心底里,莫名生出一股激动的感觉。袁四桥对他,亦兄亦友,而且为人正直,又有救国之心,几乎是天下侠义的典范。
袁四桥抱着剑,冷冷踏入草棚。先是扫了一眼司马卓,随即看到旁边的陈景,更是脸色欢喜,但很快又慢慢变得失望。
约莫是,将陈景当成了司马卓的一丘之貉。为了富贵功名,投效了南方司马。
陈景刚要开口——
“师兄,我和陈景两个,等你许久了。陈景,还不快些斟茶。”司马卓抬头,淡笑着开口。
陈景沉着脸。有些不明白,司马卓这一出,究竟要演什么戏法。他呼了口气,知道此时解释,有司马卓的描黑,并没有任何卵用。
“总舵主,请吃茶,茶是清的。”
只这一句,袁四桥顿了顿,整个人缓和下来。接过陈景的茶,没有任何犹豫,便送入嘴里喝尽。
这一幕,让司马卓略微不喜。
“陈景,做个茶童莫要多话,便当个聋子,如何?”
“可。”陈景抱拳,重新垂头沏茶。
几月不见,他有太多的话,想和袁四桥说。但现在看来,只能另择机会了。
“师兄,我府里传信的护卫,你可是杀了?”司马卓的声音,不见悲喜,没有丝毫故人重逢的激动。
“莫喊师兄了。”袁四桥放下茶盏,抬起了头,“你便说,南方的事情,你有没有份?”
“有,当然有。”司马卓笑得更欢,“我这个人,向来是爱戴大先生的,也支持大先生的变法。要不然,你以为胡尊这种蠢货,是怎么查出来的?”
在旁,陈景沏茶的动作,稍稍一顿。
司马卓皱眉回头。
“整个天下……让我陈景斟茶的人,不超三个。今日能给二位斟茶,陈景不胜荣幸。”
司马卓将头扭了回去。
“袁四桥,不瞒你说,我也不喜欢老世家。”
“我知你喜欢什么。”袁四桥沉默了会开口,“你年少那时,便不喜欢居于人下。你并非是在帮变革,你不过在帮自己。”
“我可帮到你们了?私造器甲,证据确凿,在京城的朝堂,大先生要翻身了。”
“帮到了。”袁四桥叹气。
“我自知,师兄一直看不起我。但师兄可还记得,当初你我二人,是怎么说的?杀尽天下狗官,有一日要推翻暴政。我一个世家子,尚且敢抛却荣华与富贵,去走这么一趟。我原先还以为,清风舵要聚义军了,要成大势了?可师兄呢?师兄又做了什么。”
司马卓语气发恨,“你枉顾了当初的约定,去帮什么大先生变法。如何,变法二年余,这世间的贪与恶,可曾少了一些?”
“大先生是天下明灯,我选择他,自有一番道理。”
司马卓大笑起来,甚至拍掌喝彩。
“好,好啊!一边要救国救民,一边要延存家族的富贵!都不得了,好他妈的伟大!日日读圣贤书的老夫子们,都得甘拜下风。师兄睁眼瞧着,好好瞧着,你瞧着这王朝,便如一条被剥皮的老羊,它撑得住吗?你的目光,只放在朝堂的厮杀,放在民间的哀怨,但你可看见了?北方的狄国,已经高抬了刀,准备杀羊了!”
司马卓双目赤红,“有这份磨蹭与内斗的时间,倒不如推倒重来,能者上位,再团结天下有志之士,复我中原山河!”
“如此,狄国只会趁机杀入。”袁四桥同样咬牙。
“便如毒疮,一刀割去,总比日夜痛苦来得快活。”司马卓声音发沉,“师兄,大冉三百余年的国祚,将到头了,你撑不起,大先生也撑不起,回头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