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砚台 顾予笙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血脉压制。 回想一小时前周元曦骑女生身上嚣张跋扈的样子,再看此刻脑袋缩成斑鸠跟在兄长身后小心翼翼踱步出来的怂状,画面有种莫名的割裂感。 派出所大门外,停车场。 只有司机静静等候,不见徐界踪影,应该是负责送那位被打的女同学回家,并顺便处理善后工作。 不管事情起因为何,打人总归是不对。 周元曦却仍旧不服气,用手捏住顾予笙衣角,小声抗议道:“是她辱骂我在先,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 “自然不能忍,但你反击的方式错了。” 嗯? 小丫头一听这话,耳朵连忙竖起来。 前方周宗砚步子未停,只拿余光淡淡往后扫了眼。 静谧夜晚,一场大朋友与小朋友的对话徐徐展开。 顾予笙教她如何应对类似今晚这样的恶意挑衅,怎样才能避免被对方抓住把柄而反咬一口。 聪明人的做法,就是看谁更会‘演’。 将自己处于有利且又‘弱势’的位置,只要我足够不要脸,别人就休想伤害我半分,俗称以毒攻毒。 十七岁的孩子,平时听惯了千篇一律的谆谆说教,头回接收到如此清奇说辞,对自己这位未来嫂子简直崇拜到两眼冒星。 周元曦坐在副驾驶,不安分地侧过身去,跟后排顾予笙吐槽学习文化课有多无聊,然后又聊到明星八卦,娱乐圈哪位偶像又塌房,一路嬉笑谈天论地,车厢里好不热闹。 司机透过后视镜,悄悄瞥向从始至终闭目养神的自家老板,暗叹,这要是换作以往,小姐恐怕不敢这般闹腾,整个周家都知道,太子爷喜静,尤其是刚结束长途飞行尚还一身疲倦。 但今晚,周元曦仗着有顾予笙撑腰,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她就笃定,大哥是心仪予笙姐姐的。 毕竟,这辆迈巴赫后座的位置,从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染指过。 本以为会将周元曦直接送回老宅,没曾想周宗砚中途却派了另一辆车过来把人强制接走。 见小丫头可怜巴巴的下车离开,顾予笙不解地望向身侧人。 后者面无表情:“太吵。” “.” 亲哥? 一时无言,车内彻底安静下来。 过于沉默的气氛,持续到快要驶入顾家别墅区的时候,终于被男人淡声打破。 周宗砚手指轻拢着眉心,语速略显低缓,问她:“今晚周元曦打架的事,你怎么看。” 顾予笙未答。 默了片刻,才说:“当时我不在场,不好置评。” “不予置评,倒一味袒护她?” 顾予笙从善如流道:“十几岁正是需要身边亲人无条件偏袒的年纪,你给她一分信任,她就能对你多几分诚实与亲近。” 周宗砚淡笑:“看来你感触颇深。” “当然,毕竟我距离那段时光也才过去三年。” 话落,她明显察觉到身旁人气息有短暂停顿。 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只听周先生神色晦暗的低语了句,“所以这就是你和周元曦无话不谈,而跟我独处时,却寡淡到不想开口的原因。” ?? 少许茫然。 她好像有点懂,又好像不太懂。 顾予笙轻咳,眸子不自觉转向窗外,看着浓郁夜色轻声宽慰道:“没有嫌你老的意思,你别多想。” 男人低沉笑意自耳畔传来。 她扭回头,定定看他。 周宗砚温热视线落于女孩脸上,语气随意间,有着丝情绪难辨的怅然,“你这句善意解释,给了我不小的压力。” 顾予笙挑眉:“原来周先生很在乎自己的年龄?” “以前不在乎。” 静默两秒,他喉结滚动,“但今晚感觉强烈。” 极大的落差,让周宗砚第一次明白,八岁的鸿沟想要跨越并非朝夕。 他甚至不清楚她喜欢什么,亦或者,他与她的每次交谈,实则在她心里,都显得枯燥乏味。 她崇尚自由恋爱。 而他却固执地想用婚姻去束缚她。 顾予笙同样陷入沉思,明明知道是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可竟在犹豫,要不要就让他这样继续误会下去。 反正她是不会考虑结婚的。 何必重视他的感受,对吧? 半刻钟后,迈巴赫稳稳停在别墅大门外。 周宗砚拿着一个锦盒下车,她暗含询问的眼神朝他手里投去,后者只说是周爷爷叮嘱要亲手交给她父亲的东西。 父亲回来了? 看到前院停着那辆京A打头的低调轿车,顾予笙很快领悟。 进门是母亲接待,正要让佣人去书房通知丈夫下楼,周宗砚谦和有礼地抬手起身,示意谢女士不用劳烦,他可以自己上去。 带路的差事,顺理成章落在顾予笙身上。 这种场景很怪异。 隐隐透着股熟悉感。 就仿佛此刻的画面,曾经在梦里或其他什么地方出现过无数次。 她从来不信所谓命中注定,但在经过楼梯转角时,仍旧鬼使神差问了句:“盒子里装的什么,方便告诉我么。” 周宗砚深深看她一眼,“不用紧张,只是一方砚台。” 砚台? 不是,她哪里紧张了。 女孩站定在原地,用手指了指前面书房的位置,明显敷衍了事。 看她郁闷的模样,周宗砚也未愠恼,淡淡笑了一下,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紧接着,在偷听与不偷听之间,顾予笙陷入徘徊。 书房那扇门轻轻合上,虚掩着,看上去并没有锁严。 只需往前再迈几步,就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 可最终,顾予笙被突如其来一通手机铃声惊得缩回了脚。 “.” 认命闭眼。 罢了。 两大老爷们说话有什么好奇的。 接通电话,转身往楼下走。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从母亲嘴里打探打探。 谢茵正在客厅煮茶,见闺女一副欲言又止,便笑着开口:“想问什么。” 心思被看穿,顾予笙也不再藏着掖着。 看了眼楼上,她抱住母亲手臂神神秘秘道:“周爷爷送给父亲的那方砚台,有何讲究?” 谢茵倒茶的动作一顿。 砚台 对上闺女认真执着的眼神,有些话倒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妈妈?” 顾予笙轻声唤回发愣的母亲。 后者搁下茶杯,面色温和地拍拍她手背,安抚道:“哪有什么讲究,周老爷子喜欢收藏文房古墨,大概是最近得了新物件,特意送来让你父亲鉴别真伪。” 哦。 到底是多重要的物件,让父亲刚从邻县回来,周宗砚刚下飞机,没来得及歇息一晚,就风尘仆仆地送过来? 这番操作,着实令人百思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