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不久,又有清竹的未婚妻登门拜访,瑞和近距离考察了一番二女婿,心中也比较满意。打发人去请清兰和夫婿过来,家中摆起了家宴。孙清兰将孩子也带了来,瑞和第一次见到清兰的儿子,看的第一眼就愣了一下,随即将孩子抱起来:“长得真好,外祖父给你带了礼物,喏给你玩。” 等家宴结束,送走清兰一家人和准二女婿之后,瑞和才小声地跟孙秀才说:“想不到那孩子竟跟郑坤有六分像。” “可不是。”孙秀才翻了个白眼,“你大姐第一次见那孩子,回头还跟你娘一道哭了。不过也没什么,孩子长大都会变的,以后肯定会变模样。郑坤这些年一直没中举,想来是不会来京城的,这事儿我跟你大姐说过,不要跟清兰说,免得心中起疙瘩。” “您做得对,我们正经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家宴不久,连成骏和连成森就一起邀他出去相聚,三人约在了外头的酒楼。瑞和看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气氛有明显的变化,也没有说什么,等连成森听到熟人的声音出去打招呼时,连成骏才叹气:“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和大哥之间隔阂更深了,不瞒你说,我继母的儿子得天花没了,她悲伤过度晕倒,又流产了,大夫说她伤了根本再不能生,我大哥孝顺,时常让大嫂带着孩子去陪伴她……”话不用说完,聪明人都听得懂,连成骏也不想说得太直接。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只要你不行差踏错,日子便能安稳了。”瑞和道。 连成骏何尝听不出来?他这个世子爷只要没有做错事,就不会被罢黜,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礼法就站在他这边。 可是…… 他继母有意将庶兄记在名下,哪怕继室记名的嫡子在礼法上也低他一头,但到底府中多了一个嫡子,继母又起了心思,这府中就要乱起来了。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啊。 连成森打完招呼后再回来,笑得爽朗:“正好遇上店小二上菜,我看有一道西湖醋鱼很不错,便让店小二也给我们上一份。” 三人聚餐的气氛并没有不妥,连成森还跟以前一样擅长交际,且现在瑞和的官职不低,他便不着痕迹地吹捧他,因讲究说话的艺术,所以宴席上的氛围也十分融洽,并不给人不自在之感。 通过连成森的介绍,瑞和听了不少京城的新消息。他离开京城也有九年了,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权力交迭都不知道经过多少轮了,如他现在任的户部尚书之职,也是前一任空下来才给他的。连成森很有分寸,说的也都不是什么机密,也不怕别人听见。瑞和谢过他:“京城变化真大,我记得你的长子也及弱冠之年了,可说亲了?” “说了,定的是承恩侯府的小姐,到时候给你递请帖,你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瑞和笑:“到时候一定给你送贺礼。”却不承诺一定会去。 承恩侯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生了四皇子,正是夺储的热门人选。 连成森眼睛一闪,笑呵呵地岔开话题。 宴席吃到末尾,平陵侯府有下人来禀报,说是世子夫人身体不舒服,人厥过去了,已然请了大夫,请世子爷回去瞧瞧。 等连成骏急忙忙回去,连成森叹一口气,问瑞和:“我家的事,想来我二弟也跟你说了,我跟你说句实话,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不会希望自己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的,我也想做出一番成就,等以后让后人敬仰,也就不枉来这一遭了。” 瑞和喝了口酒,笑着说:“我也有这般抱负,所以才外放了这么些年,总算做出一些实事。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家世背景,能靠的只有自己,寄冉兄的能力不逊于我,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 “我父亲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了,等几年……我这一房被分出去,唉,日子就难过了。”连成森眼中露出两分野心。 劝了一句,见连成森执念不改,瑞和就没有多说了。两个都是朋友,偏向哪方都不成,且那是侯府的家事,他是再不能插手的。 见瑞和不想掺和,连成森这才有笑了:“你比我年轻,却已经走得比我还要高还要远了,与你相比,我真是汗颜呐。” “若是寄冉兄也外放做官,肯定也能有所成就。”瑞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连成森笑得开怀,两人再闲聊几句,结束了聚会。 回府的路上,瑞和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撑着下巴养神,淡淡的醉意让他觉得脑子有一些迟缓。他在想平陵侯府的事情,想世子之位,想周淑慧,以及就发生在今年年底的刺杀。 到了今天,周淑慧为什么要动手杀孙耀祖,瑞和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连青云的身世如果曝光的话,周淑慧这个世子夫人一定坐不稳了,哪怕连成骏再爱她再护着她,也是不能够的。混淆侯府血脉是大罪!不守妇道,也是内宅女子最致命的罪名。除此之外,还有连青云这个嫡脉嫡孙所代表着的利益团体也会随着瓦解。 已经四十岁的世子爷连成骏,除了连青云之后没有别的子女,如果被爆出嫡子非亲生,加上妻子的罪过连累到他,最坏的结果是无后的连成骏极有可能被夺走世子之位,好一些的也是过继兄弟的儿子,极有可能是连成森的儿子。 他猜测,可能是平陵侯府内的世子争夺之争将周淑慧隐瞒的秘密掀了出来,所以周淑慧才下狠心永除后患。 是或不是,再等两个月就能见分晓。 平陵侯府里,连成骏匆匆踏进内院,坐在床头握住周淑慧的手:“你可好些了?” 周淑慧虚弱地点点头。 “怎么会厥过去呢?大夫可说是什么病症?” 迎雪欲言又止,连成骏见妻子一脸为难和难过,便说:“迎雪你说。” “是,世子爷。下午侯夫人请世子夫人过去,说是想给咱们小少爷说一门亲事,说的是她娘家的侄女,那位小姐世子夫人也是见过的,觉得不太合适,便婉拒了,侯夫人便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连成骏沉着脸:“说什么了?” “说、说世子夫人眼高于顶,给小少爷看了几年亲事都看不到合适的,惹得外头都有人说闲话了。” “好了迎雪,我就是中暑了。”周淑慧气息虚弱地说,“我惯有头疼的毛病,下午也只是被暑气冲到,这才晕过去的,跟夫人没关系。” 连成骏握着她的手:“是我让你受累了。”现在都入秋了,哪里来的暑气? “骏哥不要这么说,我们夫妻一体,别说连不连累的。今日你出去喝酒了吧?身上都是酒气,快些去沐浴换身衣服吧,不然多难受啊。” 连成骏亲自喂她喝完药后才去沐浴,等他一走,周淑慧就低声说:“你说经过今天这事儿之后,灿儿那桩婚事世子会不会答应?” 迎雪也说不准。 “六公主哪里不好了?她是淑妃唯一的女儿,淑妃是我的表姐,又生有二皇子和五皇子,二皇子品学兼优,从开始领差事到现在也有几年了,听说样样办得有模有样,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贬,现在不就是二皇子最年长了么?” “姑娘!” 周淑慧住了口,她知道这个话题敏感,便转移话题:“不说别的,只说灿儿若是娶了六公主,侯夫人那边跟大伯再作妖,世子爷的地位也牢不可破!淑妃将女儿嫁给灿儿,还能不帮着我们这一房守着世子之位?只要守住了,以后六公主就是世子夫人,就是超品侯夫人!”她握着迎雪的手,“大房那边借着儿子的亲事扒上了承恩侯府,不就是打主意要攀附皇后一脉,看中四皇子吗?若是四皇子成了,到时候平陵侯府都不知道落在谁的手里!” “姑娘……”迎雪只觉得手都在发抖,小心地看一眼外头,“不可再说了,要是被听见就不好了。” 周淑慧说完后,心中的郁气终于散去一些,也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不少心中的盘算,这盘算太过要命,涉及储位与朝政,说出来之后她也有一些后怕。 可大房跟侯夫人那边突然联手了,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原先侯夫人的嫡子得天花病死,她还有一丝窃喜,等侯夫人因悲伤过度流产,再也不能生了,她更是直念佛:这是老天爷也站在自己这一房啊。 侯夫人不能生了,那还拿什么跟自己的丈夫争? 谁想到大房那么不要脸面,竟然开始投靠侯夫人,侯夫人比大伯还要小几岁,口中喊着“母亲”倒是好意思喊出口!缓过劲的侯夫人竟也接受了大房的示好,两方跟亲母子一样往来起来,侯夫人还留了大房一个女儿在身边,说是亲手抚养。 那边结盟了,自己这一房不就危险了?偏偏自己的丈夫不愿意儿子灿儿与六公主的亲事,说不合适。哪里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了? 丈夫说:“灿儿读书不错,已经是个童生了,明年的府试和院试顺利的话,他就能有秀才功名,以我们平陵侯府的门楣,他大可找一个文官清流中的妻子,到时候凭借着妻族的助力,以后能走得更远更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益处。” 可别人都在一步一步逼近了,找一个文官之女,能抗得过大房他们那边的助力吗? “我一定要说服世子爷。”周淑慧捏紧被子,眼中深沉不定。 ※※※※※※※※※※※※※※※※※※※※ 早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