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派去确定的是两个普通干事，穿着一身合体偏旧的中山装，不过被收拾的很利索，板正的身形映射了现在公务员的大多样貌。 二人骑着自行车，一早就从农场出发到了县里。 当然不是为了确定张宁宋强二人伤病证明而来的，主要还是趁着公干，早点完事儿，去县城找认识的哥们儿玩儿去。 医院大门不破，但很旧，两个自行车没有人拦，直接驶了进去，随后停在大门阶梯下左侧的停车处。 一大早来医院的人很少，除了本就住院的病人，也就剩上班或者值完夜班下班的护士了。 两人都来过医院，轻车熟路进去找见值班医生，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 “档案管理是王医生在管，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们去一楼长廊走到头右拐再走到头儿那间办公室等一下吧。” 二人应了一声，随后顺着长廊到了办公室。 王志浩是县医院的内科主治医师，医专毕业，在医院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快十年了。 职务升迁再往上就是副主任，这个位置不仅需要强悍的专业知识和临床经验，更需要一定的资源才有机会，而据他所知盯着这个位子的人超过一手指之数。 自打他升上主治医师那一天起，就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跟这职位无缘了。 这会儿所有在编工作，虽然有体面不体面的说法，在老百姓眼里看来很受人尊敬，可在他们这些升迁无望的单位老油条眼里。 也就那样。 都是领着哪点工资，级别高的稍微高点，他家一家四口子，上面双亲还健在，时不时还得支援一下老丈母家。 所以哪怕他一个月工资已经涨到74块钱，他都没有觉着好过了些，依旧紧吧的很。 这日子一长，职位之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这几年给他送礼求办事的就没断过，从刚开始的生疏抗拒，到现在的欲罢不能。 求办事的不是去饭馆请顿饭，就是好烟好酒的拿，最让他高兴的还是饭后偷偷给他手里塞现金。 日子可算是舒服起来了。 哼着小曲儿，扭着腰，用力蹬着自行车进了医院，刚进大厅，就听见值班小李说有两个人找他。 王志浩一听，眼睛一转就知道是怎么个事情，随后不紧不慢的往办公室走去。 进了办公室，两个干事起身，握手打完招呼，急着就把来意说了一边。 王志浩看着两个急躁的毛头小子，默默将战斗级别调到了最低。 “两位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经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前几天的确是有两个年轻人来检查过，还是我亲自检查的，单子现在就在档案室。” “王主任，请问那两个人真的是肾脏上出了问题吗？” 王志浩推了推眼睛，身子靠在椅子上道。 “没错，检查是没有问题的，我还记得，医院这边是建议立马手术的。” 王志浩接着又讲了一大堆外行看热闹的理论知识，二人听着对视一眼，又将几个需要确定的问了问，得到王志浩的解答才起身离开。 送走两人，办公室清净了下来，王志浩理了一遍刚才的谈话，没发现漏洞才起身拿暖壶去水房打水。 这两年他没少給知青办过这种伤病证明，县医院检查就是权威，只要不在原则上出错误，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儿他还是很愿意帮的。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伴着时不时的雨，很快就溜了过去，就在陈文将一批鱼送到供销社后，张宁宋强的回城消息也传了出来。 消息一出，整个农场的人发出了惊叹，没人不羡慕能有回城机会的人，可转头一想，这肾上出问题就不是小病，回去又能干什么呢。没准就得拖垮一个家。 这么一想，同情心又隐隐占据了上风。 张宁宋强二人听到消息后激动的抱在了一起，随后又将陈文给拉了过去。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那肾在战个五十年不成问题，可着高兴就完了。 激动一阵后，二人去了书记办公室，莫约有个十几分钟，两人手里各多了一张纸才出来。 回到宿舍，陈文接过纸，上面是盖了章的返城证明。 “七月七号，淦，合着你们俩比我还先回家！”陈文扫了一眼，忍不住吐槽道， 这算什么，帮着帮着自己成最晚回城的了。 张宁乐呵的过来搂住他，笑道：“阿文，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 宋强也过来坐在一旁开心的喊到：“俺也一样！” 张二爷的话倒是被你小子学的全乎，就是本事不怎么滴。 “这可是你们说的，到了京城可别不认账。” “那哪能，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钉就是钉，猫就是猫，绝对不含糊！” “俺也一样！” “去去去” 陈文被两人晃烦了，推开站起来，能得到这句话，也不枉费他这么帮两人。 回到京城，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身边有现成信得过的帮手自然是好的。 不理会傻笑的两人，他自个儿出了屋，端着茶缸溜达了起来。 好兄弟能一起回去，自然是件高兴的事儿，可相比起来，还是生意上的收获更让人开心。 今儿一大早又去供销社送了一批货，一千四百斤的鱼到手两千多块钱，除了分给韩彦斌宋强几人，他手里的钱已经超过一万快了！ 至于多少，陈文没数，都是十块五块的，如果真有一万，手数抽筋了估计才能数清。 最后还是张宁和宋强一遍又一遍，错了又重新开始的数，最后才确定一共一万零四百一十块钱。 上万了。 小目标万元户！ 八十年代初的万元户诞生了，就在这个满是橡胶树包围的山劳劳里。 因为农场生产橡胶，橡胶大部分除了运往轮胎厂，一小部分被用来制作日常用品，所以皮筋有很多。 一百张大团结为一扎，一共十扎被陈文绑好，塞在了宿舍床下的坑里。 坑是张宁挖的，按陈文的想法，塞在床下就已经很安全了，可这厮不放心，不仅怕人患，更怕鼠虫给咬坏了最后拿着短锹挖了个坑，专门用来放钱。 用十块的大团结叠成的一万块，说实在话还是很震撼的，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三人研究决定，从现在开始宿舍全天必须有一个人守着。 钱丢了是小，丢了闹出的动静可就太可怕了。 陈文也不得不防一手，不过双喜临门，他也难得的哼起了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