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有富和怪叶对峙着,一手慢慢从嘴里拔出手电筒,放到一边,突然发力,砸向怪叶。 怪叶被打飞出去,脱离了枝蔓,随着气旋转着圈,升腾而上。 他跨坐在蔓桥上,伸出手去掰扯覆盖在薛芳身上的叶子,一手用手电砸着进攻而来的怪叶,脸上、手臂上被割出细细的血痕。 那边的刘开文坐不住了,爬出洞口,快速往前爬去,也不管什么暖流摇篮曲了,一把薅开贾晶前面的怪叶,抓起缠住贾晶两手的叶子,使劲儿扯开,丢到空中,拖起贾晶就要往后退,却被一股力量拉住。 “我的腿!”贾晶朝着刘开文大喊。 刘开文使出拔河的姿势,跨坐在桥蔓上,身体后倾,像拔萝卜一样,把贾晶从怪叶的纠缠中拔了出来。 贾晶回头,见薛芳被怪叶给包裹住,只露出一张涨红的脸来,蔓枝上的触角伸得长长的,在她身上爬过。 郝有富在薛芳身后,不停地挥舞着手电筒,砸着空中的怪叶,根本来不及解救薛芳。 “不!”贾晶反身扑向薛芳,像发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扑在薛芳身上,拼命撕扯着怪叶,竟然给她撕出了一条口子,露出了薛芳的脖颈。 薛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挣扎着从怪叶中伸出双手。她用力推着贾晶,用她最大的声音说着:“你快走!别管我!” 刘开文见着前面的混战,也扑了过去,两手使劲拽着薛芳的手,试图把她拔出来。 他大喊:“郝有富,坚持得住吗?” 郝有富这边收拾了一顿怪叶,看清楚前面的状况,大吼道:“没事!老子今天和它们干定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拨开薛芳身上的怪叶,蔓桥中间这部分的怪叶几乎被他们拔了个干净,周身全是怪叶碎片围着他们打着旋。 “快走!”郝有富大声催促道。 刘开文换了个方向,快速往前爬去。 尽头处,赵一慧和吴为向他们伸出手,准备接应。 刘开文爬进洞口,瘫在斜坡上,喘着粗气,复又翻身起来,扑腾到洞口。 贾晶也随后爬进洞来,挤在赵一慧和吴为中间,呼唤着薛芳的名字。 薛芳也顾不得恐高了,眼里只有前面的贾晶,突然变得行动敏捷起来,这让大家都很惊喜。 眼见着只有两米多的距离了,贾晶开心地大呼:“快到了!坚持住!” 吴为靠在一边,敏感地发现蔓桥这端抓住其他藤蔓的触角在回缩。 “桥要断了!” 听到吴为的高呼,赵一慧探头看向藤蔓下方,那里垂着的几颗果实被蔓枝抬升起来。蔓桥与崖壁连接处慢慢断开,蔓枝朝着反方向卷曲起来。 贾晶惊恐地看着眼前卷曲起来、脱离崖壁的藤蔓,下意识地抱住一根,差点被藤蔓拖出洞口。赵一慧眼疾手快地抱住贾晶的腰肢,身体往后仰去。 吴为也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一根藤蔓的顶端,两脚蹬在洞口石壁上,整个人往后使力。 刘开文在吴为身后,和他一起拖住卷曲的枝蔓。 吴为冲着洞外大喊:“快跑呀!来不及了!” 郝有富早在藤蔓内卷的时候,就已经借力半蹲在蔓桥上。他对薛芳嘱咐道:“薛芳,听我说。我喊‘跑’,你就站起来,往前跑。” 他以为薛芳听进去了,等他大喊一声‘跑’,却见薛芳抱住两根蔓枝,一动不动。他急得瞪圆双眼,又敏感地发现薛芳的肢体姿态不太正常。他移动几步,从后面看去,只见薛芳垂下的脸上爬满了无数触角,其中几只触角已经伸进她嘴里,向外拉扯着她的嘴角,就快咧到耳后了。 “薛芳?”郝有富惊诧一愣。 只见薛芳转过头,瞪圆着双眼,满眼血丝,满脸是泪。她说不出话,只能对着郝有富摇头,艰难地伸出手,试图把挎包递给他。 郝有富正想接过挎包,此时藤蔓枝头上硕大的果实向他砸过来。他侧头躲过,身体失去平衡,倒吊在藤蔓上。 肩上的挎包差点滑落下去,他连忙薅住背带,上半身使劲一荡,抱住旁边一颗藤蔓。他先稳定住自己,对一旁的薛芳伸出手,吼道:“你拉住我的手!” 薛芳却固执地把挎包递了过去。郝有富抓住挎包带,看到薛芳古怪的表情,那是一种完全放弃的表情。他心道:不好,这薛芳是放弃了? 果然,在郝有富接住挎包后,便见薛芳放开了挎包,随着卷曲的枝蔓被带到高空。她的身体像个被操纵的木偶,就那么被挂在枝蔓上,嘴角被触角崩裂,全身被触角裹得像个蚕茧。 她的眼睛瞪着洞口方向,虽然饱含热泪,却看不出惊恐或绝望。 贾晶痛哭流涕地看着那个身影,嘶哑地大叫:“薛芳!你回来啊!” 赵一慧看着薛芳的眼神,瞬间有些怔忡,她好像明白了薛芳的意思,那是愧疚和希望。 吴为的声音响彻洞内:“郝有富,顾好你自己!” 郝有富被这声音惊醒,不忍地看了看薛芳,却惊见一只内卷的枝蔓改变方向朝他而来。他连忙转头打量,目测可以跳到洞口,心一横,直接朝洞口跃去。 同一时刻,吴为放开手里的藤蔓,扑倒在洞口,正好拉住了郝有富扒拉在洞口边缘的双手。 郝有富抬头见是吴为铁青的脸,还想损他几句,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两腿。他朝下望去,见是石壁上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活过来了,争相放出触角来纠缠他。 “你他娘的身上有什么东西?” 吴为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用力过猛的原因。 郝有富吊在那里,一愣,苦笑着回答:“我他娘的哪知道啊!” 两人拉扯之间,两壁上的藤蔓就像嗅到血腥味的水蛭,纷纷脱离崖壁,向着这边洞口涌来。硕大的裹包堆挤在一起,争相靠近郝有富。 刘开文扑了过去,抱住郝有富的脖劲,和吴为一起使力把他往上拽。郝有富的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蹬踢,用来摆脱越来越多的触角。 越来越多的藤蔓延伸过来,可能是出于遗传特性,这些藤蔓只要一互相靠近便会触角相吸,纠缠起来。这倒解放了郝有富的双腿。 终于被拽上洞口的郝有富连忙往前匍匐,彻底摆脱掉那些触角。洞口外的藤蔓之间互相纠缠,形成了一张大网,下面垂着无数个裹苞,终于在重力作用下,整个向下落去。 “薛芳!” 贾晶看着早已没了生气的薛芳被藤蔓带下深渊,趴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吴为站在边缘,看着已恢复原本颜色的崖壁,又看向深渊,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这种植物的繁衍方式吧。” 赵一慧的电筒扫到对面崖壁下方,惊奇地发现那里还有几支藤蔓,颜色不及墨绿,却没有受到牵连,心里叹息:因死亡而新生,死亡只是另一个开始。 郝有富翻了个身,大口地喘气,想起薛芳的临终托付,扯下一个挎包,递给刘开文,示意拿给贾晶。 刘开文也累得够呛,弯着腰在那里喘气,还是接过挎包,看看贾晶的情形,只能递给赵一慧。 赵一慧接过挎包,放在贾晶头侧。 几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贾晶调整情绪。 贾晶哭了一会儿,抬头瞥见薛芳的挎包,拿到自己面前,解开挎包搭扣,翻看着里面的东西,这是薛芳拼命留给她的东西。 看着里面还有两袋没开封的饼干,她流着泪说道:“她身体弱,还只吃那么一点儿,就想省着留给我。一路背着也不嫌重吗?这个大傻瓜!” 赵一慧有些担忧地轻声唤她:“贾晶,你还好吗?” 贾晶却笑了笑,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赵一慧心里不忍,抬手替她抹去脸上的眼泪。 “我和薛芳,其实我们是孪生姐妹。” 赵一慧的手一顿,随即对她说道:“我猜到了。你俩肯定有亲缘关系,只是没想到你们是双胞胎。” “因为我俩长得不像?”贾晶反问道:“我长得像妈妈,她长得像爸爸。我们的爸妈以前在一个地方下乡,就结合了,生下我们。6岁以前的生活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是在乡下田野,吃得不那么好,住着土坯房子,却那么快活。之后爸爸考上大学了,进城了,把我们母女留在那里。妈妈带着我们去了外婆那里,自己想办法回城了。两年后,外婆去世,妈妈和爸爸在灵堂上大吵一架。薛芳被爸爸带走了,我们就再也没见过。我妈嫁给了一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带着我一起生活。那男人有些权势,给了我们母女不错的生活水平。直到今年年初,我遇到了当年和爸爸一起考上大学的知青叔叔,得到了他在另一个城市的住址。我坐了两天的火车,才到了那里,看到了薛芳。她是那么瘦弱,穿着宽大的旧衣服,在楼下倒垃圾。她很意外,但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我。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女同学,坚决要和妈妈离婚,和那个女人结了婚。婚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女儿。你可以想象薛芳过的是什么生活。那个女人把她当成免费的保姆,还因为自己的女儿成绩不好,就用薛芳患有慢性疾病的理由,给薛芳办了退学,让她在家里养病。” 郝有富闻言,和刘开文对视了一眼,能用密码写日记的小姑娘,可想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呢?好像过得比她好,可那老男人喜欢对我动手动脚,我妈总劝我忍忍。薛芳知道这件事后,在火车上站了两天,赶来看我。结果那老男人死性不改,连薛芳也……薛芳为了保护我,拿起水杯砸在他头上。见他满头是血倒在那里,我们俩就跑出来了,不敢再回家。正好碰见这个团伙,就被骗来了……” 她说着一顿,从挎包里摸出一个东西,摊在掌心上。 众人一看,怎么会是夜明珠!她什么时候拿到的?从哪里拿的? 只有郝有富和刘开文震惊地看着蓝色的夜明珠,同时想到: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