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身体完全不受霍无疾控制，就像他只是短暂地停留在了别人的身体里，整个人的视线也被困在对方的视线中。

四周的人偶尔扫过来一眼，却都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对霍无疾避之不及。

他没办法低头看，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只是被动穿行在这样繁华的大街上，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中，走到了一处郊外。

“走了这么远。”霍无疾有些诧异，“这人连气都不喘一下，体力这么好？”

随着视线主人来到郊外，霍无疾见到了那边不远处的一条河，然后慢慢靠近。

他心中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但下一秒，整个人愣在原地。

视线的主人在河边微微俯身，一只手捞起散乱的长发，一只手掬水扫在脸上。

即使水面浮起了波纹，让其中落下的倒影看不真切，但霍无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是燕锦。

虽然看上去年纪要小上一些，但霍无疾绝对不会认错，他心下震惊不解，但无论如何说话，“燕锦”都没有丝毫反应，明显听不见。

水中的人头发散乱，双眼明亮，他借由这样的角度跟燕锦“对视”，看着他一点点洗干净脸上的尘土，露出一张白净漂亮的脸来。

燕锦自言自语似地开了口：“那仙门要求入门者仪态端正，我将这脸洗干净了，应该也算端正？”

听着他的话，霍无疾深吸一口气，看到倒影里的少年，光风霁月，那样的容貌，何止是端正二字就能概括的。

“我知道，还缺件衣裳。”燕锦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四周分明没有一个人，但他这样的语气，又不是在自言自语。

霍无疾忽然想到了秘境的灵。

他身处这个地方，只觉得四周虚虚实实，看上去并不真切，而霍无疾即使待在燕锦的身体里，却也感觉自己跟他隔了一道天堑。

他听不到也感知不到秘境的存在，霍无疾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临别前，燕锦对他说的那句话。

“……这是梦？”霍无疾有些恍惚，如果是梦的话，他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梦境中的画面恍然开始变幻，像是走马灯似的，所有画面化作卷轴飞速快进，最后霍无疾的视线闪烁，整个世界又变得清晰起来。

燕锦正穿行在僻静的巷子里，霍无疾视线清晰之后看过去，见燕锦跟在一行人中间，最前方领路的是个身穿蓝袍，仙风道骨的男人。

燕锦跟着他们走到一条宽敞的河边，而河边停留着几只仙鹤，仙鹤背上都装配了鞍，看上去像是仙门弟子的代步工具。

看着所有人都上了仙鹤，乘鹤而去，燕锦微微抬头，却在临行前被蓝袍仙人叫住了。

“仙人有何指示？”燕锦礼貌地问他。

那仙人转过头来，笑眯眯对燕锦招了招手，语气也笑盈盈的，从怀里拿出一封卷轴。

“之前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无姓。”燕锦道。

对方像是很诧异，但眼中又闪过了一丝满意，闻言将卷轴打开，对燕锦道：“嗯……无父无母的孤儿……既然没有姓名，那你便在这卷轴上按个手印吧。”

燕锦没有动，对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诱哄道：“这是仙门弟子契约，那些人都是去外门当杂役的，而你跟他们不同，你天分卓绝，长得又如此漂亮，签下这契约，就能直接晋升内门弟子，当我门派掌门的亲传弟子。”

霍无疾通过燕锦的视线，看到那人神色中的不怀好意，心中警铃大作，而在这时，燕锦缓缓道：“好啊。”

“请问仙人，没有印泥，我怎么按手印？”霍无疾听到燕锦这么说。

对方见燕锦如此乖顺，整个人眼神都亮起来，拿出腰间挂上的匕首递过去，道：“只需在指腹上划个口子，将血印按上就行！”

燕锦：“我明白了。”

霍无疾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但任凭他如何愤怒提醒，还是阻止不了燕锦接过匕首，他亲眼看着燕锦脱掉刀鞘，那泛着寒光的利刃，就那么朝着自己的指腹而去。

蓝袍仙人似乎心情很好，连嘴角的笑容都忍不住进一步扩大，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戛然而止。

“呃……”蓝袍人唇角有血渗出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却见到一把熟悉的短匕捅进他的腹部。

燕锦面无表情地转了转刀刃，看到蓝袍人神色痛苦扭曲，他缓缓叹了口气。

“原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却是个骗子。”

少年歪着脑袋看过来，手上力道没有丝毫松懈，轻声道：“想签我做奴隶，下辈子吧。”

蓝袍者没有任何防备，他完全想不到，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小乞丐，竟然能认识奴仆契约，甚至还能将计就计给他一刀。

内脏被搅碎的痛苦，让蓝袍者神色扭曲起来，他发了狠，运气朝燕锦拍去一掌，道：“无耻小儿……给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