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75.自作自受 岳文轩并没有把茶缸中的水倒掉，偶尔还会端起来，然后又放下，反复几次，却没有喝掉一口水。 演出开始之后，时间过得很快，一多半的节目演出结束，终于到了包玉双上场的时候。 包玉双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上场之前必须要喝上几口茶水，这样会让他感觉嗓子更舒服一些，对于演唱效果有加成。 喝了三口茶水，包玉双把茶缸放下，重新整理了一下演出服装，走到舞台的入口后场。 他前面的这个节目是女声合唱，总共需要三四分钟。 站了一会儿，他开始觉得嗓子有点发痒，多少有点不舒服。 他清了清嗓子，感觉嗓子有点沙哑。 刚开始他还没有太在意，还以为是自己心里紧张的原因。 尽管他已经是老演员了，但每次登台之前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虽然并不严重，却无法彻底避免。 很快，前面的合唱就结束了，他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准备上场演唱。 几分钟过去，他已经明显感觉到嗓子越来越难受，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嘶哑。 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马上就要登台，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演唱。 就算今天嗓子状况不佳，也必须得上台表演。 上一首合唱表演结束，舞台上的司仪继续报幕，说出他的名字以及他演唱的歌曲。 包玉双在本地还是小有名气的，司仪说出他的名字之后，舞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中，包玉双走上了舞台，随着前奏结束，他唱出了第一句歌词。 这句歌词唱出来，不但包玉双自己吓了一跳，台下的观众也开始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起来。 今天到场的观众，基本上都是各个工厂的劳模和先进分子，个人素质都比较高。 之所以小声议论起来，是因为包玉双的声音实在是太嘶哑难听了！ 包玉双是男高音歌唱演员，原本他的声音嘹亮高亢，现在唱出来的声音却是暗哑低沉。 而且这种暗哑低沉的声音有点刺耳，就像是石头划过玻璃，简直就是噪音。 前面几句歌词还好一些，虽然声音很难听，至少还在调上，但等到副歌开始之后，简直就是车祸现场。 因为嗓子受到了伤害，而且随着他的演唱越来越严重，包玉双现在根本就唱不了高音。 一般的车祸现场，普通观众有可能听不出来，但他现在已经不是车祸现场，简直就是演出事故！ 不但唱出来的声音难听，而且还不在调儿上，下面的所有观众都议论起来。 今天到场的观众，除了各单位的劳模和先进分子之外，还有各厂的领导以及几位柿里的主管领导。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出了这么严重的演出事故，杨主任等剧院领导都很着急，当然也很生气。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生气，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怎样救场。 杨主任站起来，先是给几位岭岛口头道歉，然后匆忙向后台赶去。 其他几位领导，包括吴美珍，也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后台。 一边走，杨主任一边对吴美珍说道：“后面的两首歌肯定不能让包玉双演唱了，这首歌唱完之后，马上换人代替他。 现在时间紧急，给咱们的挽救时间最多只有两分钟，咱们必须得赶紧决定救场的人选。 节目单已经报上去了，能不改最好不要更改。 如果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代替人选，那就先把后面的两首歌略过去。” 吴美珍对于自己手下的歌唱演员们全部了如指掌，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杨主任，包玉双下面演唱的两首歌都是经典歌曲，还在后场的演员，至少有五六个人可以代替他演唱。 我的建议是让岳文轩来演唱。 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却出了这么重大的演出事故，咱们必须得想办法弥补一下。 如果后面的两首歌让其他演员来演唱，顶多就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亮点。 但要是让岳文轩来演唱了的话，一定能赢得满堂彩。 这一次的演出事故已经出了，注定无法挽回，但如果后面的表演更精彩一些，多少也能在领导那里挽回一下形象。” 现在时间紧急，没有时间让他们讨论研究。杨主任多次看过岳文轩的彩排，对于他的表演非常有信心，当下说道： “那就让岳文轩上场，代替包玉双演唱后面的那两首歌曲。”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众人已经来到了后台。 此时后台的演员们已经知道前面出了演出事故，正在小声的议论着。 除了极少部分人，后台都是一些老演员，大家都知道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了这么大的演出事故，性质有多么严重。 一个个的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有几位演员甚至已经做好了随时上场的准备。 几位岭岛直接来到岳文轩的面前，杨主任严肃的问道： “文轩同志，现在前面出了演出事故。 包玉双同志后面还有两首歌曲要演唱，一首是《打靶归来》，一首是《新货郎》。 他的嗓子肯定是没办法继续演唱了，如果让你上场演唱，你能不能唱好？” 岭岛找他救场，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岳文轩严肃的说道： “请岭岛岭放心，这两首歌，我也经常演唱，保证能唱好！” 杨主任拍了拍岳文轩的肩膀，“那好，现在你就去候场吧，我也相信伱一定能唱好。” 这毕竟是岳文轩第一次正式登台，而且还是这么重大的场合，杨主任不敢给他太大的压力，还是以鼓励为主。 他相信，只要岳文轩上台之后别紧张，那就一定能够发挥好，一定能够震撼全场，一定能够挽救包玉双重大演出事故造成的影响，重新树立起红星歌舞剧院的专业形象。 岳文轩重新整理了一下服装，走到舞台的出入口后场。 包玉双毕竟是老演员了，有着非常丰富的舞台经验，尽管嗓子出了问题，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把整首歌给唱完了。 在音乐停止的那一刻，唱出最后一个词，包玉双如释重负。 他给台下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停顿了至少有半分钟，这才直起腰来向后台走去。 尽管出了这么大的舞台事故，台下的观众们还是非常宽容的送上了掌声。 包玉双下了舞台，和岳文轩走了一个对头面，他停下脚步，眼睛直视着岳文轩，恶狠狠的问道：“是不是你？” “自作自受！” 岳文轩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舞台上走去。 原本他可以不回答，但他还是给了包玉双一个答案。 正常人会担心包玉双接下来的报复，但他没有这个顾虑。 如果包玉双不死心，还想继续报复他，那他的反击只会更凌厉。 甚至不需要等包玉双出手，如果岳文轩觉得他有这个迹象，就会率先出手，提前把这个隐患解决了。 对于岳文轩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随时都能让他万劫不复，当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包玉双目送岳文轩走上台，双手紧握，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给岳文轩一拳，但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他的性格暴躁，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最终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冲动。 但他对岳文轩的恨意却已经深入骨髓！ 他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今天的遭遇让他无法接受，肯定要报复回去才行。 以前都是别人吃他的亏，受他的陷害，他今天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给戏耍了，这口气要是出不来，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当然了，如何报复岳文轩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医院看看他的嗓子。 他是歌唱演员，嗓子就是他的第二生命，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他的事业就毁了，这是他让人无法承受的。 岳文轩刚刚在舞台中央站定，下面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主要是岳文轩的形象太好了，不但长得帅、个子高，而且气质非常突出。 舞台下的观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岳文轩的气质，就是觉得这个人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往那一站就有一种浓烈的艺术家的气质，特别的吸引人。 岳文轩就算一句话都不说，站在舞台上让人欣赏，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形象和气质已经非常的吸引人，等他的第一句唱词在观众耳畔响起，台下的所有观众都沉浸在他的歌声里，再也没有其他的念头。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 把营归…… 岳文轩唱的是一首《打靶归来》，豪迈的歌声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 一首歌唱完，现场的掌声空前热烈，真正的诠释了掌声如雷这个词。 掌声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才逐渐稀疏。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在第一个观众喊出这句话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大声的喊出了同一句话。 包玉双本来就是要演唱三首歌，岳文轩代替他演唱，在这个时间段还有一首歌要表演。 “谢谢大家的掌声，下面我再给大家演唱一首《新货郎》，希望大家喜欢。” 就像吴美珍说的，岳文轩唱的每首歌都好听，对于观众来说都是最顶级的享受，这首歌当然也不例外。 一首歌结束，再一次赢得整场演出最热烈的掌声。 观众们还想听岳文轩继续演唱，但这一次观众们的呼声没有得到回应。 演出节目单早就已经拟好，没有极特殊的情况，肯定不能改变，必须按照既定的程序进行。 岳文轩下台之后，杨主任旁边的那位岭岛高兴的赞扬道： “这个小伙子唱的可真好，他是叫岳文轩吧？” “对，是叫岳文轩。” “这个小伙子是个人才。不止今天的这场演出，包括以前听过的所有演唱，这个小伙子留给我的印象是最深刻的。 他唱的歌实在是太好听了！ 不只是嗓音好，最关键的还是歌声中融入的那种积极乐观的革命精神，这一点最难得。 这么好的演员，你们可得好好培养。以后柿里如果有什么重要演出，务必要让他参加。 这么好的歌声，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 岳文轩得到了岭岛的夸奖，杨主任与有荣焉。更让他高兴的是：因为岳文轩的演出太过震撼，前面包玉双的演出事故，也就没有人关心了。 等演出结束之后，岭岛肯定会批评，但问题的严重性必然会弱化很多。 “后面还有这位岳同志的演出吗？”岭岛继续问道。 “他后面还要压轴出场，还有三首歌要演唱。” “那我就看完演出再走。” 岭岛工作繁忙，本来已经打算走了，但他实在是太喜欢听岳文轩演唱的歌曲，决定再等一等。 为了听岳文轩后面的演唱，第一排的岭岛都等到了最后，没有人提前退场。 等最后的大合唱结束，杨主任脸上的笑容别提多灿烂了。 今天的演出效果，尤其是岭岛们对于整场演出的评价，远超他的预期。 今天所有的岭岛都坚持到了演出结束，这更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岭岛们对整场演出很满意，不然的话，肯定坚持不到最后，早就中途退场了。 既然已经看完了整场演出，岭岛们也就不急着走了，干脆让杨主任陪着来到了后台，和今天参加汇演的演员们见面，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鼓励。 尤其是岳文轩，岭岛丝毫都没有掩饰对他的欣赏，握手并合照之后，还言辞恳切地勉励了一番。 岳文轩的应对很得体，没有年轻演员的诚惶诚恐，表现的很沉稳。 岳文轩的沉稳表现，让杨主任更加满意。 红星歌舞剧院的元旦汇演，要持续很多天，每天都至少有一场演出。 只不过，第一天的汇演最重要，因为第一天的汇演不但有各场的劳模和先进分子参加，还有多位岭岛参加。 后面的加演就没有第一天那么紧张了，来看表演的都是各厂的普通工人，或者社区群众。 尽管只是几天的表演，岳文轩这个名字却已经被很多人铭记，尤其是第一天参加汇演的岭岛们，对他的印象都很深刻。 都想着以后自己单位或者自己厂里有演出的时候，一定要把他请过去。 岳文轩的演唱水平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层次来，有了他的参与，演出效果绝对不一样。 这几天是岳文轩的高光时刻，而包玉双却陷入到了绝望中。 尽管他及时去了医院就医，但他的嗓子并没有因为去了医院就有所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如今他的嗓音很难听，用破锣嗓来形容，非常恰当。 如果一直这么持续下去，始终都没有什么好转，那他就不要奢望登台演出了，这样的嗓音不会有人欣赏，只会被人轰下台。 对于他的嗓子，医院里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西医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依赖中医治疗。 中医的治疗手段也就只有那么几种，无非也就是多喝点儿胖大海、金银花之类的只治标不治本的药。 几天下来，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但是嗓子却坏掉了。 顶着一个破锣嗓子，别说演唱了，就连说话都挺刺耳，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登台了。 包玉双对于自己的歌唱演员身份看得很重，为了把歌唱好，他这些年付出了太多，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 这让他对岳文轩恨到了极点，下定决心一定要报复回去。 他从小就奉行：人不狠站不稳，他不喜欢交朋友，他更愿意让周围的所有人都怕他。 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塑造出来的性格也就截然不同。 包玉双就是这么一个奇葩！ 他的为人处事原则，同正常人完全不同。 但就是如此奇葩的处事原则，还真就让他在这个特殊年代活得很滋润。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歌唱演员，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除了为人狠辣阴损之外，也没有其他优点。 就是这么一个狠人，却在红星歌舞剧院成了灾星一般的人物，凡是和他有矛盾的，基本上都被他整过。 矛盾特别大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包玉双从小就研究怎么整治和报复自己的对手，他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尤其是在这特殊年代，他的手段就更多了。 他的很多对手也想过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但都没有他心狠，也没有他手段多样化，最终都没能报复成功。 在包玉双想着如何对付岳文轩的时候，曾经被他整治过的那些人也在想着怎样报复他。 元旦汇演的加场持续了一周时间，正式宣告结束。 汇演结束，剧院对于包玉双的处分也正式下达。 这一次的处分很严厉，包玉双的演员身份都被拿掉了，直接被调到了后勤。 原本对他的处罚不至于这么严重，但包括吴美珍在内的很多人都要求严厉处罚。 演员们的呼声很强烈，上级领导无法忽视。 再加上包玉双的嗓子已经坏掉，确实无法承担正常的演出任务，考虑到现实情况，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处罚决定。 包玉双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当然不愿意。 可他反映情况之后，领导根本不接受。他现在连演员的身份都被拿掉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台柱子，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包玉双心里很清楚，只要他的嗓子无法恢复正常，那么也就无法恢复他的演员身份。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报复岳文轩。 他的现状如此凄惨，都是岳文轩造成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仇恨过一个人，他恨不得把岳文轩千刀万剐。 他想了好几个阴损的方法，准备一一用在岳文轩的身上。 岳文轩运气好，没有喝掉那一杯加料的茶水，但他总不能一直这么警惕，总有疏忽的时候，而包玉双现在有的是耐心慢慢等待。 可惜，他并不知道岳文轩是一个活了三世的老怪物，他的那些阴损和很辣的手段，在岳文轩看来不过就是小儿科。 他是一个心很手辣的人，岳文轩在这一点上更是比他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甚至都不知道岳文轩是怎么操作的，就已经回天无力。 在这个特殊时期，哪怕只有一个人持之以恒的榉报包玉双，那都是一件麻烦事。 如果有多人榉报，而且又言之有物，那就不是麻烦事，而是祸事了。 尤其是这些榉报当中，有一件事虽然不大却很敏感，而且还另有证人，直接就让包玉双陷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专案组调查之后，证据充分，事实清楚，包玉双直接就被带走了。 包玉双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同事相送，反而在他的身后有鞭炮声响起，那些被他陷害过的家庭，在这一天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和同事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不过就是几句侧面的提醒，就达到了目的。 要是换了一个人有这样的成就，必定会非常开心，但岳文轩却表现的很平淡。 主要是包玉双太普通了，对付这么一个人，哪怕没有借助系统的力量，岳文轩也没有什么成就感。 在这个特殊时期，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比包玉双更加凶残、更加恶毒的人，比比皆是。 对付这么一个小角色，放在岳文轩的身上，不过就是顺手而为的事情。 这么一件小事，远远没到让他开心的地步，真正让他高兴的是他的工资提升了一级。 刚刚参加工作，没有特殊贡献，不可能这么快就给涨工资。 尤其是在这个特殊时期，想要提升工资待遇，那就更难了。 如果岳文轩是普通工人，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从两年前开始，十年之内，工人的工资都没有发生过变化，所有的青工在三年学徒之后都是三十六块钱，不会再有变化。 他的工资能提升一级，个人演唱水平以及救场的效果只是其次，真正的原因是汇演结束后柿岭岛对他的夸奖。 有了大岭岛的赞扬和重视，再加上杨主任的看好，他才能有这样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