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伯对符珠和三青的态度微不可见的变了变,亲自替她们安排了住处。 三青手拂过镶嵌了宝石的珠帘,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她转了一圈,啧啧叹道:“风惊俗家里居然这么有钱。” 符珠看着满屋摆设,不置可否。其实最大手笔的不是这些金银玉器,而是笼罩整个风家的聚灵阵。就连她和三青现在待的这个屋子,都布置了小型聚灵阵,很适合修炼。 三青巡视领土一般逛完了屋子,就看见符珠要打坐,连忙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臂,“符珠,先别修炼了,还没逛风惊俗他家呢!” 符珠看了眼外边天色,“明日吧。”更何况风惊俗都不在。 屋外的侍女道:“惊俗少爷吩咐过了,贵客不必拘着,随意就好。” 三青仰着头,一副我就说吧的神情。符珠只得放弃修炼,陪她出去逛一会儿再回来。 侍女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偶尔才出声说话。 “前面是老夫人的住处了。” 风伯从院子里恭敬地退出,看见符珠和三青逛到了此处,过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惊俗少爷先去见夫人了,要稍晚一点才得空。”他说道。 符珠微微颔首,眸光掠过风伯,看向他身后的那间院子。 风伯叮嘱了侍女几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步子迈得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在身。 三青对风惊俗的祖母不感兴趣,推搡着符珠往前走。 “姑娘,我们老夫人想邀请您过去喝杯茶。” 院子里出来个穿红的侍女,莲步轻移,柔声唤道。 三青扭头看符珠,问她去不去的意思,身后跟着的侍女,也在等她的决定。 符珠朝红裳侍女轻轻点了点头。 她舒了口气,低垂的眉眼松展开。 “风惊俗的祖母,为什么要见我们?”三青歪着头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符珠轻声道。 穿过回环曲折的石桥,是一片白石堆砌的空地,两旁各放了四个石缸,种着雪青色睡莲。 檐下挂着精致华贵的灯笼,屋门半开,里面的火光透出,映照在石梯上。 红裳侍女微微福身,投以歉意的目光,在庭院中停下。 跟着符珠和三青的那名侍女,想了想,没继续跟着,立在外面等她们。 影子被拉得很长,到了门边。 三青并脚跳过门槛,圆眼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只看见个身穿孔雀绿锦衣的背影。 她头发乌黑浓密,好似绸缎散着细腻的光泽,用一根绿带系着,垂到腰间的位置。 这就是风惊俗的祖母吗? 但看不见脸,三青心里想着,女子缓慢起身,行至门边,将门关合实。 三青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再次坐了回来,动作娴熟的倒了两杯茶,分别推到符珠和三青的面前。 “我叫夕照。” 她的面容隐在晦暗的烛火下,不过仍能看出,还很年轻。 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三青就是见她太年轻,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她和风惊俗看起来差不多大,辈分却高了那么多。她一直听别人念老夫人,老夫人,还以为是个鬓发霜白的老婆婆呢。 夕照习以为常的垂下眼睑,指腹在杯口上摩挲,“听风伯说,小景他跑不见了,风家的人没追上他,姑娘能否告诉我,此事是真的吗?” 符珠想到刚才风伯来这里,应该就是说这事的,遂点了点头。 三青语气激愤的说道,“他一溜烟就钻不见了,撞到符珠了都没道歉!” 他是撞到了自己,不过跌倒的也是他,符珠尚来不及查看,小孩有没有被撞伤,听三青这么说,有些愧色,在桌下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角。 夕照才知道这茬,“我替夕景向姑娘道歉。” 符珠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抬眸看她,“你不信风家的人?” 夕照神色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语气也轻,“怎么会呢。” 可她握着滚烫茶杯的指节缩紧,毫无察觉,显然不是真话。 当然符珠也不会刻意去揭穿她,只是见她满脸郁色,浑身透露着不开心,有些话,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夕照姑娘,你不愿意忆起前生吗?” 她或许知道夕景为何要盗走悯生灯了。他的阿姐并不情愿,也并不开心,成为另外一个人。 夕照身上这件很华贵的孔雀绿锦衣,不适合二十岁的她,但符合风家老夫人的身份。 “连你都知道魂犀香的事情了啊。”夕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感慨了一句。 这件事在司幽城不是什么秘密,夕照坦然自若说,“他们说我是风家老祖的伴侣转世,点燃魂犀香便能回忆起前生。” 她口中的他们,是风家的人。 夕照语气好奇,“符珠姑娘,你说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有。” 符珠敛眸应道,师父说过,魂犀香可令人做南柯一梦,历尽前生。 夕照似乎有些失望,转动着茶杯,没再说话。 三青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魂犀香这好东西,她怎么没有呢? 可惜风惊俗家里的那截魂犀香,肯定不让她动。 唉。 三青怅然得很,不断灌自己茶,忽然,她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小脸浮起傻笑。 著花之地有一棵犀回树,她等那棵犀回树老死,不就有魂犀香了吗? 符珠心情莫名沉重,问出她本不该问的话,“他们迫使你成为风家老夫人的吗?” 夕照想了想,说,“也不能说强迫吧。” “小景病重,药石无医,风家有炼药师,我来求仙丹。” “于是和他们做了个交易。” “他们予我丹药,而我答应魂犀香入梦。” 三青问:“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夕照笑笑,“是各取所需。” 可代价是,世上永无纯粹的夕照。 符珠忽然觉得,手里那截魂犀香,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她要用魂犀香,牵绕起转世的天月师姐的记忆吗?如果那个姑娘,如夕照一般,并不情愿呢? 前世我,非我。 今生我,是我。 是我者,何不做我? “符珠,你在想什么?”三青见她发呆,出声问道。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符珠,思考事情这么入迷呢。 夕照以为她在为自己悯怀,释然笑道,“魂犀香的事,终究是传言,若是无效,岂非我赚了?” 但夕照也知,这种可能性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