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你一把年纪嫁不出去,如今只能做前头姐夫的妾,如此肤浅浅薄又不讲礼数,我都要为大爷纳了你这样的女子而感到痛心。
未出阁的女子最重的便是孝道,若连孝义都做不到,日后出嫁谁能指望你孝顺公婆慈爱晚辈?”
沈青鸾将茶碗放下,帕子优雅地沾着嘴角:“日后休要说这些蠢话,若有那来府中相看的,听到咱们家的姑娘连请安都要懒怠推脱,你说倩姐儿还能不能说得人家?
就算说得了,也是那等为着镇远侯府权势而来的谄媚奉上之辈,你自诩是倩姐儿的长辈,就这么见不得她好?”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君倩和杜绵绵齐齐脸颊涨的通红,讷讷吭哧着说不出话。
沈青鸾的嘴怎么可以这么利!
明明说着些斯文优雅的词语,却硬生生将她们的脸皮刮下来踩了三四个来回!
沈青鸾觑着她们两个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轻描淡写地盖棺定论:
“礼虽如此,可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是超然世俗的。倩姐儿,你若是不愿这么早来请安,我便如你姨母所言免了这一遭,如何?”
君倩被关了这几天,又被老夫人剪除了心腹,早就不似以往猖狂。
这会听沈青鸾这般说,脸上半点情绪也不敢表露,忙起身跪在屋子中央,“倩儿不敢,倩儿愿意侍奉在母亲身边。”
话是这样说,她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沈青鸾自以为有好的名声,就能得到好的姻缘。
殊不知女人要嫁的好,还得知情识趣,有手段才是。
但看她母亲一介商女的身份却能嫁入侯门,还占据父亲的心长达十余年便可见一斑。
更不用说如今姨母虽然是父亲的妾室,却也很得父亲宠爱,还能说动父亲解除祖母亲自定下的禁足。
反观沈青鸾,她家世高贵声名在外又如何,她恪守规矩礼仪又如何,还不是不得父亲的喜爱?
在内宅,所有的荣耀地位不看你的家世和规矩,而是看夫君对你是否宠爱。
所以她要学的,不是什么规矩体统,而是如何做一个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起来吧。”沈青鸾无谓地抬手。
君倩虽然绷着脸,可眼底的蠢气毫无遮挡,沈青鸾不用探究都能看出她脑子里那些蠢念头。
若是前世,她早就苦口婆心与君倩拆开了揉碎了细细分说,这会她却懒得管。
前世她用心良苦,君倩却每每觉得她是存心苛待。
更不用说,她以沈家的家世作保为君倩说了一门好亲事,她却认为别人是冲她的家世。
今生沈青鸾早就打定主意撂开手,但看君倩能扑腾成什么样。
但看没有她的教导指引和筹谋,君倩会长成如何平庸、狭隘、目光短浅之辈。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屋内沉寂了片刻,沈青鸾不像往日嘘寒问暖,君倩心中闪过一丝怪异。
静默片刻,君倩小心翼翼道:“母亲,忠勤伯府三小姐明日生辰,与我送了帖子过来,我与姐妹们久久未聚,想着趁此机会聚上一聚。”
说着这话,君倩又有些愤愤不平。
沈青鸾为人自命清高,看不上忠勤伯府与右相走得近,往日她要去忠勤伯府,沈青鸾总是多番劝阻。
真是蠢货。
与右相走得近的人家俱都平步青云富贵至极,旁人想攀上这条关系都攀不上。
偏偏沈青鸾这个老古板,硬生生要扼杀镇远侯府的青云路!
若是以往,她才懒得跟沈青鸾说这些事,可如今,时移势易……
君倩咬着唇,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让沈青鸾同意。
“忠勤伯府三小姐与我是手帕交——”
“去吧。”
“什……什么?”
君倩犹自未反应过来。
沈青鸾淡然拂袖,“明日什么时候?我让门房套车。”
“你答应了?不反对?”君倩不敢置信。
虽然她心心念念想要去忠勤伯府,可沈青鸾这么毫不推脱地答应,她反而觉得有什么猫腻。
大抵是用小心思多了,便总觉得别人对她也有小心思。
沈青鸾却没耐心与她周到全面地分说,直接起身打断她,“若无事,就随我去跟老夫人请安吧。
你禁足本是老夫人亲自下令,今日你第一日出禁闭,合该向她秉明。”
君倩脸色一僵,气闷地跟在沈青鸾后面。
给陆氏请安?
君倩心中百般抗拒。
陆氏对晴雨的暴行还历历在目。
她虽然对丫鬟也称不上有什么怜悯和慈悲,却也只是打打骂骂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
想起晴雨气绝身亡的模样,君倩心中发寒,往福寿堂去的脚步就慢了些许。
一行人远远到了福寿堂门口,早过了往日请安的时辰。
却见福寿堂门口吵吵嚷嚷,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推搡着福寿堂的丫鬟婆子,推得好几个人一屁股摔得趔趄。
一群人哭天抹地,嚎叫哀喊。
那男子却似被蚂蚁拌了脚一般无所谓地一手推一个,大摇大摆走出人群,扬长而去。
隔得有些远,沈青鸾看不清那人的真容,只觉背影看起来倒是气宇轩昂,不像那君鸿白是个活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