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鸡窝头，你真信可可利亚那些鬼话？” 去往雪山基地顶部的路上，特斯拉趁着左右无人，拉过爱因斯坦的手臂，有点鬼鬼祟祟地问道。 爱因斯坦从自己的思考和出神中回归，海洋般的深蓝眼眸斜向特斯拉，神色平静道： “她没有说不会做，而是说没时间做。” “哈？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没把我们当成能被花言巧语敷衍的白痴，而是试图从事实和逻辑的层面，证明她不可能是实验的主导者。” “……你给我说人话啊！” 特斯拉最讨厌打机锋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叽叽歪歪绕半天有什么意思，简直是浪费时间！ 最主要的问题是她经常会被绕晕，迷迷糊糊就被坑了！ 所以说，大家说话办事坦诚一点不好吗？ 爱因斯坦在特斯拉恼怒的瞪视中，深感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可可利亚没有敷衍我们，而是在摆事实讲道理。在逻辑上她的道理说得通，且不好证伪。接下来我们将见到当事人，从那个孩子口中得到的信息，应该比我们的远程调查更具参考价值。” “啧！反正我不信那只母狐狸！虽然协议三什么的很帅，这次灾害也应对得很漂亮……总之我会瞪大眼睛看着的，要是那家伙真敢亵渎乔伊斯，我一定要她好看！” 特斯拉抓着头发，眼见抵达了顶楼出口，于是快步冲了上去，二话不说输入了通行密码。 “嗖！” 雪山之巅的风雪裹挟着寒冷刺骨的低温呼啸而入，让原本温暖舒适的通道瞬间开始凝结冰霜。 特斯拉和爱因斯坦赶紧穿上可可利亚准备的保暖大羽绒，这才稍微抵挡了寒冷。 “阿嚏！什么鬼！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在这种地方呆着？可可利亚是在虐童吧！” 特斯拉吸了吸鼻涕，鼻头和脸颊一下子冻得通红。她连忙地将精致顺滑的红色双马尾塞进衣服里，裹上兜帽，将自己完全藏进那刚刚还被她嘲笑土气的大衣里。 爱因斯坦微不可查地翻了个白眼，同样在做一些保暖的调整，随后起步走进基地屋顶构成的广阔雪坪里。 她们一路向前走，顶着遮蔽视线的漫天风雪。 最后正如可可利亚提前告诉她们的一样，在屋顶雪坪的边缘处，她们见到了那个小女孩。 她坐在一片无雪的圆形区域中，穿着单薄洁白的可爱长裙，静静地看着安睡不动的雪山，像一朵圣洁、纯净、无可指摘的可爱花朵。 “宁蒂……” 爱因斯坦不由自主地呼唤出了，可可利亚告诉她们的名字。 女孩于是侧头，看向她们，干净无瑕的紫色眼眸却显得尤为空洞。 爱因斯坦和特斯拉这才见到了对方的真容，精巧的脸形，梦幻般的金发紫瞳，仿佛玉做成的光灿晶润的肌肤，简直像虚构一样的精致可爱。 然后风雪突然停息。 爱因斯坦和特斯拉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往周围看，而稍远的地方依然飞雪连天。 原来不是风雪停了，而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扩散到了她们站着的地方，像一个圆形的罩子，凛冽强风和飘零飞雪都在靠辶斤时绕了道，连她们衣服和脚下积雪都不知不觉间被清扫一空。 虽然气温很低，但这种环境里，她们一下子感觉暖和了许多。 ‘好娴熟的技巧，根本不是无法控制的实验体，甚至比初生的律者都更加熟练，简直像是……’ 像是当年的乔伊斯。 爱因斯坦的心跳无法遏制地顿了一下，好一阵子才恢复平静，然后对宁蒂露出浅浅微笑。 “你好，我们是……” “丽瑟尔，芙蕾德莉卡。” 宁蒂小巧的嘴唇动了动，用飘渺柔软的声音念出了她们的名，而非其他人常用的姓。爱因斯坦和特斯拉都怔住了。 特斯拉下意识问道： “你认识我们？” 宁蒂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们，缓缓地歪了歪脑袋，随后木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里，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告诉我认识你们。见到你们，这里很舒服……但这些不是我的，我不认识你们。所以，我是谁呢？” 宁蒂神情呆滞地低下头，微微皱着纤细眉毛，话语间没有什么起伏，却让人更加感到心酸和怜惜。 爱因斯坦缓缓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不可置信中双腿一软，脚步向后退了一下。 特斯拉却快步上前，双手搭在宁蒂柔弱的肩膀上，急促而震惊地说道： “你是说你有乔伊斯的记忆吗！？” “那是我的源头，我熟悉他，可我也不是他。” “基因…基因…和记忆…不对，不可能的，他可是律者啊，但是好像也……” 特斯拉瞳孔震动，用力地抓紧了宁蒂的肩膀，惊骇与不信的念头里，却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期待如树木般迅速生长了起来。 宁蒂木然而呆滞地看着特斯拉在凌乱，毫无反应。 直到爱因斯坦走上前来，掰开了特斯拉的手，然后与宁蒂一同坐在了高悬雪山之上的屋檐处。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是在看什么呢？” “我没看。只是这里很安静，像还没有走出培养舱时一样，舒服。” “那你是在迷茫吗？” “嗯。我一直在想，我是什么，但是妈妈也无法回答我。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你知道吗？” 宁蒂抬头，望着比自己高了许多的爱因斯坦，机械空洞的紫色眼眸，像是干净、透亮且脆弱的玻璃。 爱因斯坦嘴角一扬，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宁蒂的发顶，在发现没有被抗拒后，笑意更深，于是柔声道： “这几乎是世上最复杂也最简单的问题了，很多很多的人，活到死的那一天都想不透。不过，乔伊斯是想明白了的，所以，你也一定可以。” “真的吗？”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 爱因斯坦笑得格外温柔。 宁蒂直直地看着她的笑容，半响，举起双手，握住了爱因斯坦柔软滑嫩的小手。 “我喜欢你。” 宁蒂如是道，轻飘飘的稚嫩话语，搭配三无呆滞的表情，却让人感到尤为真挚。 爱因斯坦的笑容更加明媚，眼角却不知不觉地滑落一滴眼泪。 ‘乔伊斯，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如果你还活着，或许，我们也会有一个孩子……’ 爱因斯坦知道这和宁蒂不是一回事，宁蒂的来历是更为黑暗且不能接受的人体实验，但爱因斯坦还是忍不住这样遐想了。 特斯拉这时也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宁蒂的另一边，单手揽过宁蒂的肩膀，脆声道： “你别听鸡窝头瞎说，想这种鬼问题有个屁用啊？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开开心心的，懂吗？” “开心？” “对！要开心，要高兴，要快快乐乐地面对每一天，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那……怎么才能开心？” “这就要你自己去寻找了。不过，成天坐在这种地方，想着这种问题，连个人都见不着，你是找不到让自己开心到办法的！走，跟我回有暖气的屋里，我教你打游戏！” 特斯拉笑嘻嘻地说道，却无法掩盖那通红的眼眶——和爱因斯坦一样，她也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和想念。 随后，见宁蒂只是懵懂地看着自己，没有反应，特斯拉索性拉起她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往回走。 爱因斯坦坐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的雪山后，微笑摇头，起身，跟上了特斯拉和宁蒂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