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你回到我们的世界后，会做坏事吗？” “……瓦尔特让你问的？” “嗯，不过我也想知道。” “他不该让你问。” 凯文嚼着松软香甜的华夫饼，本就冷峻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冰冷。 宁蒂视若无睹地吃着东西，道： “为什么？” “万一惹怒了我，导致我对你出手怎么办？” “可是凯文不会伤害我啊。” “不一样，他既然是成年人，就应该要考虑到这样子的风险，不能让一个孩子去冒险。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这样子的谨慎和自觉。” 凯文再次在心里给瓦尔特扣了分。 你自己都不敢来问，叫宁蒂这样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来问，是凭什么笃定他凯文不会对小孩子出手的？ 往轻一点说是考虑不周，往重一点说就是根本没重视宁蒂的安全，作为长辈是最差劲的那一批。 “不要这样说，约阿希姆对我很好的，他也没让我直接问。只是宁蒂也想知道凯文要做什么……宁蒂觉得，凯文不是坏人，所以会不会是约阿希姆误会了什么？” 小女孩用软软乎乎的稚嫩声音说道，一面维护着瓦尔特，一面也表达着对凯文的信任。 十足的天真纯善，令人倍感喜爱。 凯文不自觉地伸出手，在宁蒂软乎乎的小脑袋上轻轻抚摸。但与此同时，对瓦尔特的意见也愈发明显。 说来奇妙，凯文发现自己这几天的情绪波动，大概比前面一千年里的心死无波加起来都大得多。 一个早已抛弃了世界的人，也抛弃了自己，只想以苟存之身完成前文明未能完成的战胜崩坏的事业，之后，便可以略微安心地去见那些消逝已久的亲友爱人。 他本不该与这个时代，这些鲜活而崭新的生命产生什么纠葛。 但偏偏宁蒂以纯洁的好意靠近了过来，凯文无力拒绝，然后不知不觉，便开始牵挂起了这孩子的成长和人生。 “不要什么都听瓦尔特的，他不够冷静，做事也不周全。你比他聪明，所以要好好辨别他的长处和短处，学好的那些，不要学不好的那些。” “约阿希姆很好的！他很厉害的！他保护了我们的世界六十多年，一直都在努力，非常的厉害！” 宁蒂鼓起脸，甚至瞪大了眼睛，似乎想以此证明瓦尔特的了不起。 凯文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会对这样子维护长辈的宁蒂生气，只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默默给瓦尔特再扣了一点分而已。 宁蒂见凯文毫无反应的样子，于是气呼呼地又吃了两块华夫饼，然后恢复了三无呆萌的模样，扭头道： “所以，凯文回去之后会做坏事吗？” “你很想知道？” “嗯。” “那就好好长大，然后，证明你有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资格吧。” 眼前的宁蒂，无疑是新时代最有希望的种子之一。 假如是这个孩子站在最终的战场上，向凯文吹响属于当代纪元的抗争号角——凯文觉得，那时他或许能笑出来吧？ “不能现在告诉宁蒂吗？” “不能。” “呜……总之凯文不可以做坏事！” 宁蒂以小孩子的执着目光盯着凯文。 凯文心中有些许宽慰，面上却无法显露什么情绪，只是默默地拿起盒子里最后一块饼。 宁蒂见得不到回应，鼓着脸低下头，然后拧着眉毛低语道： “如果把药剂的功效强化，然后放到点心里……” “你想下毒？” “啊！凯文…凯文听到了！？” 宁蒂双手捂脸，但撑开的指缝中，露出了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凯文摇了摇头，道： “如果想下毒，起码要先学会不动声色，不能表现出惊慌或者心虚的神态，更不能当着你想下毒的对象说这件事。” 比方说爱莉希雅，那家伙想恶作剧的时候就会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遮掩，就算被识破了，也会绞尽脑汁把人带进去。 还有梅比乌斯，那家伙的话，哄骗同伴进实验室给她研究早就是家常便饭了。任何时候见到她，她都保持着一致的看小白鼠的危险表情，所以谁也搞不清她什么时候又在酝酿什么恶劣的计划。“像你这样的，想做坏事会第一时间被识破。” “宁蒂不想做坏事。” 宁蒂闷闷地说道。 然后她抬起头，一双宝石般的紫色眼眸闪烁了光芒，稚声稚气道： “但是凯文要做坏事的话，宁蒂一定会阻止你的！” “好，我期待着。” 凯文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他期待着宁蒂说到做到，在未来，将他击败。 但是在那个时候来临之前，尚未成长的宁蒂，也需要好好保护吧。毕竟，她太单纯善良了，不能让别有用心的坏人阻碍到她的成长，对吧？ …… “嘶……怎么莫名觉得有点不妙？” 云端之上的天空城，喝着红茶的奥托突然惊疑不定地左右看了看。 对面的八重樱歪了歪脑袋： “奥托先生？” “哦，我没事，接着汇报吧，樱。” “奥托先生，根据各路情报的统一口径，逆熵出大事了。在可可利亚的领导下，他们在大肆清理内部成员，尤其是那种手握重权的官僚……手段相当激烈，几乎每天都在流血，但目前还不清楚逆熵总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完全不符合瓦尔特之前的作风。” “大清洗，在这种时候？瓦尔特有没有露过脸？” “不好说。可可利亚上次去北美，将整个逆熵总部做了梳理，我们的情报系统完全打乱，而当前的逆熵更是风声鹤唳，情报人员无法获得什么信息。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瓦尔特是沉默的。” “这样啊……” 奥托若有所思地摸起了下巴。 有问题！ 他第一时间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轮清洗未免过于突然，也过于激烈，没有不得已的理由怎么可能这样做事？ “还有，情报人员在现场发现过齐格飞先生的踪迹。按他们的判断，恐怕他已经效忠于逆熵了。” “嗯？齐格飞？倒也不奇怪。” 卡斯兰娜总是在意料之外的。 所以再奇怪的事情，放在卡斯兰娜身上，就不奇怪了。 手上的底牌很多，所以奥托已经不把齐格飞当年那种力量当成什么大事了，很快就忽略过去，转而继续思考逆熵的动机。 “瓦尔特……出问题了？” “奥托先生，您在说什么？” “我说，瓦尔特出问题了。可可利亚突然手握屠刀，对内部大开杀戒……我不怀疑她有这样的魄力和手腕，但只要瓦尔特在，她就没办法做这种事情。现在既然发生了，那就说明瓦尔特一定出问题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肯定问题不小！”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八重樱一脸纯洁地眨了眨眼睛。 奥托微微一笑，摇头： “什么都不做。” “啊？” “什么都不做，而且配合他们的清洗行动。” “奥托先生，我不是很理解。” 八重樱困惑地摸摸脸，头顶的粉色狐耳也微微晃动，表达着主人的迷惑心情。 奥托长长一叹，道： “瓦尔特确实是个麻烦，但现在，世界蛇才是最大的麻烦。我们需要平衡，稳定的天命加上稳定的逆熵，才能让世界蛇保持礼貌克制，你明白吗？” “您是说，有需要的情况下，我们甚至应该帮助逆熵度过难关？” “是这样子没错。樱，现实世界就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权衡利弊后的最佳选项。其实可可利亚未尝不知道她这样搞是在惹人猜疑，但她知道天命的需求，她也知道世界蛇会顾虑天命的动作。” “那她还这么做？” “主动示敌以弱，却又对总部情报密不透风，隔着一层纱，我们都无法确定真实情况，就只能凭借揣测来采取对策。这种情况下，天命的最优解是按兵不动，而世界蛇也要考虑天命的态度，于是他们也只能按兵不动。可可利亚很大胆……不，更可能瓦尔特的事其实就跟世界蛇有关，所以她不得不隐晦地释放信号，让我们来牵制世界蛇，让世界蛇投鼠忌器！” 奥托根据模糊的情报，得到了几乎接近“真相”的推论。 “不愧是奥托先生！” 八重樱露出明媚无暇的美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