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阿希姆,约阿希姆?” 夜晚,休憩前的安静时光,宁蒂呼唤着瓦尔特。 而瓦尔特正在走神。 “嗯?啊,怎么了,宁蒂?” “你在担心烦恼着什么吗?” “没有,我怎么会……” “撒谎是不对的,不是好孩子哦,约阿希姆。” 一如既往的童真话音,又用着长辈对小孩的口吻。软软糯糯的童稚声音,在这种口吻下,更突出一种纯真呆萌的感觉,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瓦尔特不由自主地笑了,点头道: “抱歉,确实在考虑一些事情,只是觉得不想让宁蒂也跟着一起苦恼而已。” 那天一时热血,就向凯文表达了态度。 尽管凯文多日来对宁蒂的宽和,让瓦尔特知道他并非丧心病狂之辈,但那般表态还是莽撞了。 凯文太强了。 瓦尔特想起了初入量子之海时的接触,他连凯文的面都没见到,只是和凯文远程投射过来的力量对峙,便直接陷入绝境。若非宁蒂及时驰援,加上凯文主动收手,现在会怎么样瓦尔特心里有数。 那样的怪物,还是对立的立场,稍有不对劲,搞不好就是无法承受的糟糕结局。 好在接下来这几天里,凯文与宁蒂的相处和之前一样,没见他有什么反常,这才让瓦尔特好歹能睡得着。 宁蒂眨了眨眼,一湾澄净泉水中泛着柔柔的光,漂亮而惹人恋爱: “是因为凯文?”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啊。” 瓦尔特失笑,抬手摸了摸宁蒂的脑袋。 宁蒂挪了挪身子,往瓦尔特身旁靠近,抱着他的胳膊,仰头道: “凯文有想要做的事情,而约阿希姆认为那是坏事,所以你们有矛盾。” “嗯,是这样子没错。” “那宁蒂该怎么做?约阿希姆是约阿希姆,凯文也是朋友,宁蒂应该帮谁才对呢?” 合格的家长都会经历这样的事情,有一天,那个小小的幼稚的孩子,会向自己咨询人生、对错等等问题。 这无疑是令人自豪又战战兢兢的。 自豪于孩子的成长。 却也战战兢兢于自己的回答,生怕给错了建议,影响了孩子的未来。 瓦尔特动容地看着宁蒂,好一会儿后,眼中流露着宠溺的柔光: “宁蒂按自己的想法来就行。我和凯文都是大人,我们有着早已定型的观念和思想,但你不同,宁蒂,你还有无限的可能。所以,认真地思考,然后大胆地做出自己的判断。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或者实在想不通的,那时我、爱茵、特斯拉和可可利亚等等,都是你可以依靠的对象。你只要做自己就够了,宁蒂。” 乔伊斯的血脉与记忆传承。 还有善良懂事的一贯表现。 宁蒂这个分身目前以来展示出来的东西,让瓦尔特充分认可,因而他也给出最为宽容放纵的答复。 一句话,他相信宁蒂,正如他相信乔伊斯一样。 宁蒂懵懵懂懂地看着瓦尔特,有点呆呆的样子。 …… 第二天。 “瓦尔特说得没错。” 对于宁蒂提出的同一个问题,凯文对瓦尔特的回答表示了充分的认可。 宁蒂低下了头,食指轻轻按在下巴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凯文扭头,看向千里之外窥视的瓦尔特。 两个男人仿佛在漫长的距离中实现了对视,传递了一些默契。 点心时间结束后,宁蒂挥手跟凯文告别,然后慢腾腾地飞走了,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晃晃悠悠,似乎表明了主人还在用心地思考着问题一样。 凯文目送着她回到家里,然后退出了世界泡。 不出意料,瓦尔特几乎同步出现在他面前。 “……”× 两个立场不同的男人对视,有一阵子的功夫,彼此都无话可说。 终究是不善言辞的瓦尔特比心湖死寂的凯文更加健谈,他先开口道: “我们之间的对立,让宁蒂很为难,你怎么说?” “我没有选择。” “不是想劝你改变想法,我还没有那么天真。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的在某天对立,你会绕过我对宁蒂下手吗?” “不会。” 圣痕计划是凯文仅有的全部生命意义了。 为了这个使命,不择手段,他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但为了对付蛐蛐一个虚弱的理之律者而去针对宁蒂? 没必要,不需要解释,就是没必要。 瓦尔特点了下头。 “好,我相信你的回答。我们的事情止于你和我,那两个孩子,不应该被波及。” 瓦尔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些天里一直提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凯文,回身,往家的方向而去。 …… 现实世界,逆熵北美总部。 “这就是,盟主给你们的倒计时?”伊瑟琳摇了摇手上的怀表,用空洞疲乏的眼神看向对面的爱因斯坦和特斯拉。 爱因斯坦点了点头,道: “以前用杨的能力做过量子纠缠方面的实验,他用那时的经验做了这两个怀表。总之,时间的一致性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和身在量子之海的他实现同步。” “这样啊。可可利亚大人,你觉得呢……可可利亚大人?” 伊瑟琳虚弱的话音里透着几分茫然,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饲养者”。 却见可可利亚只手撑在桌子上,托着脑袋,下方的雪白肉玉及深渊巨缝,随着沉睡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居然在开会的时候睡着了?” “倒也不奇怪,她这几天的工作强度,未必比伊瑟琳博士好到哪里去。” 爱因斯坦和特斯拉对视一眼,尽管情况很严峻,但还是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伊瑟琳如此努力地帮着她们,可可利亚也是如此努力地维护着逆熵的安稳,这不得不让她们想起了半个多世纪前的岁月。 那时也是这样子,她们沉迷科研,而有的同伴运营组织,有的同伴守护安全。她们是一个健全且默契的团队,如同一家人一样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所以对于推翻奥托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很有希望。但后来,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尽管不算孤单,可终究是寂寞无依了许多。 时隔半个世纪后,再次体会到这种安心感,在瓦尔特不在壵的当下格外让人安慰。 特斯拉双手抱胸,叹息道: “现在,我觉得还好是可可利亚发掘了你啊,伊瑟琳。要不然以你的工作方法,恐怕等我们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追悼会上的黑白照了。”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如果没有可可利亚大人找到我,说不定我根本接触不到崩坏,也未必会是如今的样子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知道的,可可利亚在外面被评价为魔女、独裁者、疯子,即使是现在的我,也不觉得她算什么好人。你为什么会这样为她工作,真的心甘情愿吗?” 特斯拉提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伊瑟琳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缓缓道: “他们说得没错,可可利亚大人做过的和正在做的一些事情,的确有很多是不可原谅的吧。但在崩坏这样的威胁中,还有这样一个人抱有顽强的斗志,做着前进的努力,对我来说这就足够给予我希望了。” 特斯拉出神地听着。 而爱因斯坦表情微微一变,因为她见到可可利亚的眉毛正在抖动。 “我只有不停地工作,才能忘记对崩坏的恐惧,体会到希望的存在。但可可利亚大人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在看着更深远、更广大的东西,我想象不出她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似乎也不屑于展现给他人。她对自己的目标格外执着,没有丝毫踌躇,为了更进一步而付出一切努力,她是纯粹的存在,纯粹的追求者,纯粹的——恶。” 爱因斯坦感觉冷汗冒出来了,因为她看到可可利亚已经微微睁开了眼眸,锐利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而伊瑟琳毫无所觉的样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缓缓道: “但也许,正因为人类正在面对已经覆灭过文明的恐怖威胁,这样的恶,才是可以存在的吧?” “嗯……总觉得,好像有点明白了,虽然也不是很好理解。” “可可利亚大人不需要理解者,她想要的只有前进。不过她有时候确实会给人一些奇奇怪怪的工作,比如可以在圣芙蕾雅里给布洛妮娅直播和拍照的程序,比如最适合哄小孩子入睡的语气和故事集研究等等,在我有正经研究课题的时候真是令人头疼。” “哦,还有吗还有吗?” 伊瑟琳和特斯拉若无人地交谈着,尤其是特斯拉,似乎对可可利亚的不正经历史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爱因斯坦伸出手,搭在特斯拉的肩膀上,面无表情道: “特斯拉博士,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我还想再多听听呢!” “有一句话叫知道得越多越危险,我觉得再听下去,说不定就活不过明天了。” “哈?” 特斯拉一头雾水地瞪大了眼睛。 而伊瑟琳走过去,伸手把可可利亚肩上滑落的衣服重新带了上去,然后张嘴,打了个哈欠。 “哈~~” “伊瑟琳博士,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我还有几个……” “今天的工作已经都完成了,剩下的事情还要等待施工团队的进度。我相信您手上的其他课题,应该不可能比海渊之眼更有份量。养足精神,然后更好地投入到海渊之眼的下一步研究,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在爱因斯坦的劝说下,伊瑟琳犹豫了一阵,最终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爱因斯坦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闭眼不动、好像还在瞌睡的可可利亚,起身,推搡着特斯拉往外走。 “诶!等等,事情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 “为了我们好,明天再说,特斯拉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