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中鹤鸣山,相传乃是真仙广成子的道场。 汉顺帝的时候,有一俗名张道陵的道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在这里创下了正一盟威之道,又称作天师道,民间也有人称之为五斗米道。 这五斗米道以老子李耳为教主,潜心修行《道德经》。汉末天下大乱之时,已经传习至第三代。 这第三代的天师,名字唤作张鲁。他推演天机,见社稷崩裂,四海骚动,已非人力可为。 乃约束门人,申明戒律,以待天下之变。 …… 山中不知岁月,只记寒暑。 春去秋来。这一日,鹤鸣山中的新取的道童,已经经历了三年考验,正到了传授道法的日子。 祭酒道人一早就将道童们唤齐,在鹤鸣山前的广场上站定。 周围早有赶来旁观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顽皮的少年,见寻不到位置,都学那猿猴,攀附在树上观看笑闹。 往日威严的祭酒道人,见了这样胡闹的情形不但不恼,反倒心中窃喜不已。 原来,川中百姓素来信畏巫鬼,对这五斗米道并不怎么感冒。 教祖张道陵甫立山门时,不但有巫师生事,甚至当地百姓都群起而攻之。 张教祖见了这样严峻的形势,不由紧皱眉头,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后来他闭关十六年,在鹤鸣山中参悟《道德经》,终于想出了解决此次危急的大神通。 ——他掐指袖占,选了个良辰吉日,让他的儿子张衡,娶了巫鬼道中大长老的独生女儿。 结果自然是十分的可喜。 川中的道士和巫师们立刻其乐融融起来。 等到他的儿子张衡死了之后,风流巫女和道人所生的张鲁做了掌教,自然就在当地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张鲁主修《道德经》,兼修鬼道,又做了《老子想尔注》,自成一番道理。 他做了掌教数年,时逢天下大乱,此时传授弟子,自有一番深远考虑。 小道童们终于熬到了可以修道的时候,一个个激动不已。 这三年,他们虽然学了一些符水和五行数术,但如果不能一窥“道”的门径,那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妄而已。 道童们在广场上站定,正窃窃私语着,就听有人忽然讥笑道,“庾献,你怎么还来?祭酒道人三年前就给你说过,你的经脉太过细碎庞杂,根本不适合修炼本门道法。你何不早早下山,见识人间富贵?” 众人听到此话,都下意识去看一个抿紧嘴唇的清秀少年。 少年似乎对那人的嘲笑无动于衷,只默默地体察着自己的经脉。 他的来历玄奇,虽是平生争强好胜,但这会儿也没了和这少年斗嘴的心思。 经过仔细的探查之后,庾献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穿越的这身体还真是有些难办。 鹤鸣山的道法讲究大道古朴,浩浩汤汤,修炼的道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吸纳天地间的元气。 因此鹤鸣山这次招收的道童,很多都是经脉粗壮坚韧之人。 事有不巧,或许是当时接引的道人走了眼,偏偏漏过了庾献这个怪胎。 虽说事后察觉,但接引的道人反觉得自有天意,并未强制驱逐。 和别人相比,庾献的经脉细碎蜿蜒,甚至要是不仔细探查,根本就捋不清哪里是主脉。 这样的经脉几乎无法传承鹤鸣山的道法,甚至每一次呼吸吐纳,因为没法承受那些大量的元气,一不小心都有撕裂经脉的可能。 这三年来,庾献的法术学的跌跌撞撞,几乎不成什么样子。 眼看要到鹤鸣山道门正式收徒的日子。 庾献担心无法成为正式弟子,强行冲击关口,结果事有不虞,一处经脉爆裂,当场生死道消。 谁料不知是什么样的天地气数,竟意外被另一个同名庾献的人转世还魂。 若是这些遭遇,落在别人身上也生不起什么波澜,但是偏偏歪打正着,附身的庾献,正是后世的修真。 那时的天地元气,已经弥散殆尽,所以修真功法,几乎都是以最贪婪的方式,尽可能的挽留住吸纳入身体的每一丝灵气。 庾献一边回忆着前因后果,一边心中暗道,“若是这幅身体配上前世的法决,倒也是天作之合。可惜,却没有赶上好时候。” 庾献固然可以催动前世的法决,吸收天地元气,而且还挺配套。 可汉末这会儿,天地元气仍旧充沛,足够的元气让炼气士可以肆意的挥霍,完全能够以量取胜。 庾献再这么玩,那可就逗比了。 试想一下,一条大河流过,就算来去随意,也比小溪努力吸纳的水量要多。 所以,庾献要想重新恢复全盛的实力,甚至踏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就不能去做逗比,而是要拜入正统的道门! 想到这里,庾献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已经穿越,又有着前世的诸般修炼心得,那无论如何,自己得搏上一搏! 见庾献没有回应,那之前说话的那个瘦高少年,继续嘲弄道,“怎么,还不服气?我程旭一天吐纳的元气在你十倍之上,都不敢说能稳稳得道,你还来这里碍眼?!” 程旭本身的资质不上不下,这次入门考试还在两可之间。他自己心慌,反倒取笑庾献,掩饰自己的不安。 庾献平生争强好胜,哪受得了这样的讥讽,当即调侃一声,“谁说我没有入门的希望?真正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程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向旁边的少年们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家伙莫不是傻的吧,他的经脉如此细碎,甚至连坐在这里等待授道的资格都勉强,还妄想入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程旭一样对入门把握不大的一些人,都有了同仇敌忾之心,看着庾献分外不爽。 庾献听了,眼神中闪过狡黠之色,目光左右一扫,“怎么,照你的话说,莫非只有经脉合适的人才能在这里?这些百姓,也该驱赶了事了?” “你!”程旭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大怒道,“竟敢胡搅蛮缠!” 这些围观百姓,当然和他们这些等待考核的道童不同。 而且,这是历代教主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程旭哪有胆子在此事上多话。 好在程旭的反应也极快,当即醒悟道,“好你个庾献!我就说嘛,你明知道通不过考核,还死乞白赖的待在这里,原来你另有打算!” 众人听了正疑惑,程旭已经喝破了庾献的筹谋,“原来你是想赌一把,等着去闯治头大祭酒的‘点仙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