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八天时间,赵乘风每天按时按点的去京都的各大景点打卡。 每天早起早睡,每天按时吃饭,还有每天按时呼吸吐纳…… 总之,他活的十分规律,将自己的日程完全排满,看似十分健康。 但所有王府上的人都知道三世子、三公子、他们的少爷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不对劲过。 只是,没有人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作为长辈有些担心的孙叔和钟姑试图问过两次,但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只有等他自己慢慢恢复。 在这八天时间里,赵乘风谢绝了一切邀约。 哪怕之前递来请帖的贤王与成王,也回帖拒绝。 理由的白话是:你们都办宴会,时间都一样,我去哪边都不好,那就都不去了。 这个理由简单直接的同时又有一种朴素的实诚感,没有任何花言巧语,反而让贤王和成王不好多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这般作为的确有逼刚刚到京都的三世子占队之嫌,三世子没玩虚的,直接选择都不去也没有任何的问题,符合荡北边军的直白风格。 而除了这件事之外,这八天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所以,第九天的清晨也一如既往,赵乘风在府内清醒过来后开始洗漱以及穿戴,整理好了自己之后,认真的吃起了早饭。 早饭结束后是半个时辰的呼吸吐纳,最后自然是拿起地图,一个人来到京都的第一个景点。 ——大理寺与顺天府相邻的门前擂台处。 可能由于早上看热闹的人不多,每天他又太过准时,所以前些天偶尔对了一眼的一名大理寺小官差再次看到了赵乘风。 两人谁不认识谁,但因为每天准时在这见了好几天,所以就点了点头。 然后那小官差就进了大理寺,而赵乘风则开始看一早就开始的擂台‘撕逼’大战。 “阿兰,你告诉我,你到底我和相公有没有....” “有,他说他现在爱我,所以今天我们谁胜......” 赵乘风一如既往的觉得没什么意思,但是以他这些天的经验来看,现在去第二个景点太早。 而太早就会导致回家太早,所以他来到了老槐树下,看起来蚂蚁搬家,看了半個时辰 在他呆呆的看着蚂蚁时。 已经没日没夜睡觉睡了有八天的魏浣初还在睡觉,并翻了一个身 …… 第二站,是游船。 在淮河的另一段区域,和花船所在的地方相距甚远。 每天都来的赵乘风和船夫已经相熟,虽然船夫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啥天天来。 但他越来越小心 因为他总觉得这少年说不定可能会跳江,至于为什么跳江,感觉像殉情 而在赵乘风乘坐游船,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江面出神发呆时 魏浣初自然还在睡觉,就是睡着睡着踢了几下被子。 …… 第三站,观瀑。 游船抵达京郊,名为银落的瀑布映入眼帘 赵乘风和其他游客一样来到了瀑布之前,看着飞流直下的银帘落入水中,激荡出晶莹剔透的水花,享受着春风与阳光。 只是,大多数游客都会笑上一笑。 赵乘风不笑,因为他天天看。 而在他看瀑布时。 京王府中的魏浣初终于睁开了双眼,开始进行每天她唯二另一个项目,躺在床上看那并不好看的天花板 …… 第四站,唱和。 每天寅时东坊最出名的戏班会在清和园开唱。 赵乘风按时抵达,并坐在了最前排。 因为来了很多天,自然而然会被戏班认为是最忠诚的粉丝,所以戏班里还有几个刚上来妆的姑娘和他打招呼。 赵乘风依然是点点头,然后安静的看戏。 直到看到天黑,他寻了个好吃的馆子,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准备去云锣古道逛街。 在他刚吃完饭时,魏浣初也吃了一口饭,然后继续回到床榻之上,不再看天花板,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 第五站 第六站 当赵乘风按时按点的回到府上时。 早就等在大门外的白芷和傲天目送他面无表情的往内宅走,然后对视了一眼。 白芷写了几个字,问道: 【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傲天摇了摇头:“不好说...但总不可能一直这样。” 话音刚落,走的已经有些远了赵乘风回过头,皱着眉头,在这九天里,第一次在这段路上说话:“明天是四月初六吗?” 傲天点了点头,就见少爷终于对他招了招手。 他两条腿立刻飞一般的捯腾了起来,他有预感,少爷可能要好了 与此同时,迷迷糊糊中的魏浣初似是想起了什么,她连忙翻身而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木历。 …… 四月初六仍然是一个平凡的日子。 但前生记忆里,是赵乘风和师妹初遇后,愉快相处了一段时间挥手再见的日子,是魏浣初和师弟拥别的时刻。 所以当然也是归云宗的师太带着她这一世四个徒儿离开破云观的时候。 正午时,被装满的马车离开了破云观。 可见想来应该并不太富裕的牛鼻子道士似乎对待他这位友人很是大方。 离开了破云观之后,马车一路直奔京都。 她们需要从南门穿到北门,然后继续去下一个道观历游。 只是在远远的看到城墙,还没等入城时,驾车的大师姐被拦了下来。 来人是个小丫头,身后跟了许多个似是商铺来的小厮,她高呼:“可是归云宗的仙子?” 被称作仙子,大师姐脸一红,虽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但也没第一时间点头。 可那小丫头不知出于为何,就是确认了她眼前就是归云宗的师姐。 所以她道:“一定是了,仙子,是这样的,我家主人与您家的师傅是故友,知道今日你们要离开破云观,特意来送些礼物算是作别。” 说完,小丫头一招手,身后那些小厮就走了上来。 “这是给大师姐的。” “这是二师姐...” “对,还有,三师姐的。” “当然少不了你们小师妹的。” “对了,最重要的还有大师傅的。” 可能太热闹,马车上归云宗的其他人自然也走了下来。 每一个人都发现了自己居然有礼物,有点惊喜。 只有师太有些防备之心,但稍一运灵识一扫,却没发现任何问题,可...故人,怎么不记得是谁了呢? 归云宗最小的师妹年纪太小,收到礼物眼睛亮晶晶的就要打开。 大师姐刚要训斥她这样做不礼貌,却听那送礼的小丫头道:“无妨师姐,你们拆开看吧,都是我主人精心准备的,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理会归云宗的人问她和她家主人姓氏名谁,就汇入了北城门被就车水马龙的人潮中。 而这边,小师妹的眼睛亮了:“是我最喜欢的翡翠钗子,这个成色也是我最...” 不待她把话说完,她的三师姐也十分精细和意外:“雪花绸~!” 听着外面一阵阵惊呼,声音里有意外之喜的开心与激动,车厢内的师太毕竟也是女人,按耐不住的打开了眼前的盒子。 入眸的是一把如意,通体洁白,晶莹剔透,手柄部分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细节处处理得十分精致。 她惊讶,不明白为何送礼的人知道她最喜欢白如意。 只是刚一触手,本想掂量一下,却发现了里面还有一张纸条。 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人生在世只如我意天经地义,但若不让不行不准他人如意则过犹不及】 师太起初没看懂,但听着外面徒儿们的雀跃交谈,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说收下的礼物多合心意,之前却去寻不得,就想到这纸条的意思,莫不是在说自己的各种规矩,只顾自己如意,却不顾徒儿们的心意? 她立刻掀开车帘再去看去,却又哪里寻那送礼的丫头 …… 丫头自然是小婵。 虽然不明白小姐要自己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 但自幼跟在魏浣初身边,她早已经习惯小姐会做出一些稀奇古怪,也不让你问是什么原因的事情。 比如,最近她就一直在睡大觉,睡的没完没了,睡的昏天暗地。 所以今儿小姐好不容易动弹了,她很高兴。 她本以为魏浣初做完这件事应该就好了,谁成想回到城头找到她,她还是之前那般睡眼惺忪 一起回到家中,小姐又去睡大觉了。 小婵不得不坐在了她的房门外,看着眼前京王府内唯一造景造出了奢华感的假山小湖,撅起了小嘴。 实在无聊,她就去沿着塘边寻了些小石头,打起了水漂打发时间。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打水漂的声音有点大,还是怎么了,打到第六发的时候,这些天一向不管不理不问她的小姐竟然折返了回来。 “小姐...打扰你了?” 魏浣初看着眼前的假山与小湖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我想到了一些事。” 小婵没接话,因为小姐说完就坐在她旁边,顺手抄起了一颗她打水漂用的小石子,并簇起了如画般的黛眉,似在思考。 前生是在今天与师弟第一次分别。 初遇的美好,以及经过了数天的相处之下情愫渐生,离别时自然十分不舍。 可,自己怎么这些天一直陷入在这些回忆之中,却忘记了后来那些和师弟的纠葛故事? 尤其想起他那个虽然自己能理解,但却也把自己伤透了的决定。 这不就是为何,自己今生也要如此纠结到底见不见师弟的原因? 所以没见到他,自己为何这十天来要过的如此这般伤心欲绝,自哀自怨。 不是,自己是不是有病? 这种狗男人,值得自己只能靠入眠来度日? 这种狗男人,今生不见不应该庆幸吗,自己到底在伤心什么,怎么只记得初遇时的美好?不记得之后的疼! 没有他,未来虽看似危机四伏,但一定比有他在好。 魏浣初想到这里,这些天眉宇间的郁结忽然全部散开,整个人似都明媚了起来。 “呼~~!” 可能睡了九天经历太过旺盛。 魏浣初将所有力量灌输在了手中的小石子里,猛然一甩后,整个人的身子都跟随着转了一圈。 小婵只听‘咻’的一声脆响。 又见那自己挑选的扁平石子在小湖平静的湖面上,连跳二十四下,最终一跃离开湖面余势却未止,竟是直接击穿了对面房间的窗棂,一阵钉钉哐哐之声响起,那敞开的窗户里能看见竟是冒起了些许尘烟 “小姐,那是王爷的书房,里面有很多他收藏的.....” 魏浣初一翘嘴角道:“走。” 小婵问:“小姐去哪儿?” 她俏脸迎着光,清喝了声:“去修行~~!” …… 破云观的牛鼻子老道送走了师太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准备喝酒。 他喝酒有瘾,早上喝、中午喝,晚上也要喝,观里挣的那点钱,其中一部分让他给换成了酒,另外一部分用来吃喝退以及 徒儿们要是敢抱怨一句,他就破口大骂,临了一定是那句:“拜了一辈子道祖,我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观里要是哪天宰了个冤大头香客,他就会数着银票或掂着银子,想起自己的梦想:“啥时候能攒够十万两啊....” 牛鼻子老道的梦想是攒够十万两,告老还乡,安享天年,至于这破道观,当然是传给他最得意的大弟子。 所以大弟子,每每听到这话时,都觉得他这辈子没啥盼头了。 其实他师傅牛鼻子老道心里门清,攒够十万两是不可能攒够的,估计自己得死在观里了。 破云观近几十年就是如此过的,师傅吃喝嫖赌样样都沾,徒弟清粥咸菜省吃俭用。 总之就是这么个烂玩意,就是赵乘风前生修行上启蒙的师傅。 后来就是这么个烂玩意,在周天即将覆灭,强敌来犯之际站在破云观飞檐上,面对漫天的人丝毫没杵一点儿。 天上有人问:“道友,可是同道中人?” 道教遍布九州四海,道观都同根同源,值此围剿周天之际,其实是在问老道,你投不投降。 牛鼻子老道一摇头,挺直了腰杆子,喊了一嗓子:“周天的观,只能是周天的人~~!” 然后他就死了 他果然死在了观里。 这事发生在三年后,所以现在的牛鼻子老道身上看不出半点三年后的气概。 正扣扣搜搜的倒酒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 他徒儿中最老实的小六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个精致的木盒:“师傅,刚有人专门找到我,点名必须让我给您送来。” “搁桌上你出去吧。” 牛鼻子老道一点没客气,还呲溜了一口酒。 待他那老实的六徒儿出去了,他皱着眉提着酒杯来到了木盒之前,还谨慎的找了一棍给挑了开,于是看到了里面有薄薄的一小叠银票。 他一翻,十张,每张一万两。 牛鼻子老道人傻了,连忙先追了出去,推开了门喊了嗓子:“小六。” 还没走到院门口的小六转过头憨问:“咋了师傅。” “盒子谁送来的。” “不认识啊。” “人呢。” “走了。” “没啥别的交代?” “没啊,就说让把盒子给您。” 牛鼻子老道挥了挥手,连忙又回了屋里,仔细的看了看银票上的红印,确定了每一张都是真的,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他现在就想收拾收拾东西,直奔京都城里,把没吃过没玩过的全玩一遍,然后告老还乡,什么屁道士也不做了。 可是遇上了这莫名其妙的事,莫不是道祖知道自己道心不坚给的恩赐? 老道顿时悟了,赶紧将银票揣进了衣服内面的夹层里,屁颠屁颠的冲向了道殿。 以后他要用最好的香,每天虔诚的祭拜道祖。 至于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能干啥,无非不就吃喝嫖赌嘛 现在有钱了,在这不也 呸! 来到道殿,看着身形伟岸的道祖,牛鼻子老道发誓高低戒一样! …… 前两天赵乘风的府邸中下了一颗古树,高大挺秀,枝繁叶茂。 今儿没去做游客的赵乘风,就在这树下乘凉。 王府的人四散在各处角落,默默观察,也跟随他一起等待傲天归来。 是的,今天三世子不仅没出门,还安排傲天出去办事了。 虽然大伙不知道去办的什么事,但总归看来,没出去继续做哪些重复的事情,就是好的征兆。 没过多久,书童傲天就昂着瓷器一般的小脸,抬头挺胸的走了回来,来到了赵乘风的身边。 “少爷,事办完了。” “交给的是小六吧。” “反复确认过,的确是您说的小六,才把盒子给的他。” “那就行。” 说完这话,赵乘风从一张仰椅上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今儿还算明媚的阳光。 前世恩情今日还,也算作别。 也不知那老道会不会告老还乡,若是还乡应是在今生还能多活些年,若是不还,想到三年后自己未必能改变的未来,赵乘风就觉得,那就得是命。 不过就这般吧。 赵乘风:“把地图拿来。” 书童傲天:“少爷还去啊....” 赵乘风闻言一蹙眉,是啊,与前生修行的入门师傅都就这般了,那为何不能与师妹就这般吧? 而且,想起前生今日的离别场景,他可清晰的记得,是师妹恋恋不舍,可不是他。 后来再见自己才对师妹....但后来不也有,那么多与师妹的纠葛故事,怎么这些天就想不起来了呢? 尤其想起她在天巅,那个虽然自己能理解,但却也把自己伤透了的决定。 这不就是为何,自己今生也要如此纠结到底见不见她的原因? 所以才会收留白芷,试图改变这个要刺杀自己的刺客,看自己能不能改变她一二,继而奠定也能改变师妹的信心? 那么...自己这些天在京都一天失魂落魄的在干什么? 这种坏女人,今生不见,岂不是更好?以后也千万别遇到! 自己堂堂荡北王府三世子,北州最大的纨绔子弟,现在京都风月行业最欢迎的人,为什么要为这种坏女人伤心难受? 自己有病吗? 想到这里,这些天来一只憋在胸口中闷住的气就被运转到了拳头里。 傲天只见他家少爷也不知怎么了,反正蹙眉想了一会儿,就给了旁边的古树一拳 “轰~~~!” 无数树叶哗哗落下,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其腰肢震断。 院内众人只见,这颗千挑万选刚移过来府邸古树应声断裂,直接砸向了院墙 远处一角的白芷看着这一幕,因为最近特别喜欢记录,就在小册上写下了她的疑问【树怎么他了】,但也看到了赵乘风的嘴角似乎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走~!” “少爷,去哪儿?” 赵乘风也不顾宅内一片狼藉,嘴角勾住了照来的光,高喝:“去青楼!” ……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还发生了一件事。 京都座最高的离仙山上,今儿终于要迎回已经游历了数年未归的大师兄。 因为宗门内人很少 所以大小道士理所当然的需要在山脚下迎接。 这是小道士入门后第一次见大师兄,等待时有些紧张,所以就问道: “师兄,大师兄凶吗?” 三真人摇了摇头:“不凶。” “那如果我想成为念师,是不是...” 三真人傲然打断道:“大师兄是周天最强念师,你若是想成为念师,自然是要向他讨教的。” “哦...” 小道士刚想再问点什么,就听他师兄道:“来了。” 于是他跟着三真人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人烟罕至的山道上看到了一位骑着毛驴的道士。 道士中年模样,蓄着山羊小须,脸部清癯,就是这.......??? “大师兄!” 三真人挥手,下一刻就御剑飞了过去,留下了小道士一个人站在山间。 当然距离不远,所以他也能听清两人说什么。 “小三,这御剑水平渐涨,平日应是没有懒惰。” “大师兄,我可不敢偷懒。” “师傅如何。” “仍在闭关。” “那明日....” “大师兄放心,你最爱吃的那琼玉楼里的席子我已经定了。” 离仙宗大师兄闻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甚是满意,想着琼玉楼里的席面味道....就联想到了一件小事:“对了,听闻我那饭搭子闲王家最近出事了?” “是,小郡主冲击灵枢脉门失败,现在癫痴了。” “那可得去看看。” “大师兄若愿意出手帮忙,是闲王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