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破不了案,最多是案子没破。但要是破不了硬破、假破,就不光是案子没破了,而是又増加一个冤案。你知道冤枉一个无辜,给无辜者和他的家庭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把一个好人逼得无路走,逼上梁山去当土匪,又会害多少人呀? “制造出冤案,可以那么理直气壮吗?可以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吗?为了政绩,为了升官,为了自己的名声陷害无辜,没有比这更卑鄙的了?实际上这更是犯罪,比犯罪更犯罪。”秦月义正词严。 屋子里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林全有试探地问:“你是唐传文派过来的是吧?” 秦月摇了摇头。 “不管你是不是唐传文派来的?也不管你是唐传文的什么人?我都想告诉你,为了唐传文,我还是做了一些补救的事的。案子的真凶找到后,依照那狗官的意思,是不想给唐传文昭雪的。 “不知他是从哪儿听说,唐传文上山当了劫匪。说反正是坏人,案子是不是他做的有什么关系?我不同意,桥归桥路归路,一个案子是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不是人家做的,就要昭雪,他当劫匪再治他劫匪的罪。其实我知道,这个狗官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他是怕影响他的政绩。”说到这里,林全有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向你和唐传文表功,也不是想给自己赎罪。我是对不起唐传文的,为他做点事,我的心里好受些。” 制造冤案让人气愤,但让秦月意外的是:她想不到这林全有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更想不到他还有良知。此时此刻,她打量着林全有,大脑一片空白,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唐传文派过来复仇的吧?”林全有又问。 “不是的,和唐传文没有任何关系,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无路可走,被逼上梁山,领着几个人占山为王过,但现在已彻底洗手,改恶从善,领着他的弟兄,做起了正经的生意。……” 秦月说起了唐传文的情况,包括那次不惜舍身救人。秦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和林全有说这些? 林全有听得很认真,“能够这样,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也总算能有些许安心。不是唐传文派你来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吗?” 秦月想了一下,“我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林全有不解。 “你还记得靖守义吗?”秦月问。 “靖守义?你是他派来的?”林全有眼睛睁大。 “也不是,但和他有关系。”秦月回答。 “那银子真不是他偷的吗?我是说靖守义。”林全有问。 “你给定的罪,你不知道吗?”秦月讽刺地问。 她又有些没好气了。 “这个案子定的,是有些牵强。”林全有自言自语。 “对他也是用的拿回法吧?是因为他父亲有病,家里急需银子,就最有可能作案,于是就把他拿回来是吧?” 秦月想确认一下,毕竟只是听了靖守义的一面之词。 林全有没说话,很明显,没否定就是承认。秦月很想知道,刚才自己做出的判断属于什么法? “对了,你刚才说是想和我做笔交易?不知是什么交易。”很明显,林全有不想继续这难堪的话题。 “很简单,我为你洗清罪名,你还靖守义清白。” 秦月很干脆,也很直接。 林全有听了后,久久没做回答。 “怎么?你不愿意吗?”秦月问道。 “我不是不愿意,而是这根本不可能。”林全有很不屑。 “为什么不可能?”秦月问。 “你不是公门中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损人不利己的馊主意?你们这些蠢人?愚蠢!愚蠢至极。”林全有发火了。 “为什么这样说?”秦月不明白。 “先说为我洗清罪名吧?你怎么为我洗清罪名?你去找那个狗官,说我没偷你的那个夜明珠手串,就能为我洗清罪名了吗?”林全有更加不屑。 “不可以吗?”秦月问。 “当然不可以?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在这里吗?你一定会说是遭你陷害。当然与此不无关系,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个狗官一直想收拾我,他嫉贤妒能,容不了我。没有你这事,他也会找别的借口。 “就你搞这手,就是个小孩子的把戏,漏洞百处。比如,你的手串在手腕上带着,我是怎么偷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偷的?在县衙大门外走路,我能看到你的手串吗,总不会是在县衙大门口我偷的你手串吧?既然不是在县衙大门口,你怎么跑到县衙大门口抓人?丢手串的当时干什么去了?你的人证是怎么看到我偷的?这个人证和你什么关系?等等,等等。 “这些个数不清的疑点,那狗官连问都不问?你以为狗官是傻子吗?你以为狗官不懂吗?他比谁都清楚?你为什么能轻易得手,是因为他正需要,正想借题作文章,正挖空心思找这样的机会。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没有酒都能醉,何况有你这杯破酒呢? “告诉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去和这个狗官说你是设计陷害我,不但救不了我,你自己也得进来。是卖一个搭一个,你肯定救不了我,这为其一。” 听林全有口气很像是在教导不懂事的孩子。 秦月没介意,“那其二呢?” “其二就是,就算你为我洗清了罪名,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有能力和办法,还靖守义的清白,不是我不想,是我办不到。”林全有断然地说。 “为什么?”秦月越发不解。 “我只是个办案的,判案不是我的权力,是狗官的权力。我想还靖守义的清白,能过了狗官那一关吗?反过来,狗官要想还靖守义的清白,我反对都没有用,你懂了吗?” 林全有继续教导不懂事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要想还靖守义的清白,只能找县太爷是吧?”秦月有些懂了。 “不是,他一直想往上爬,把业绩看得比他的狗命都重要。还靖守义的清白就说明他判了冤案,要他命他也不会干的。”林全有有些不耐烦了。 秦月楞住了,她真没想到,这里的事这样的复杂? “那怎么办?”秦月问。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认倒霉呗!对于我,这也算是报应。用你的话,我冤枉了那么多人,也应该受到这样的惩处,或许,这才算公平。”林全有苦笑一声,长叹了口气,“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不知者不罪!你快走吧,我是咎由自取,是不会恨你的。” 林全有说完,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不再理会秦月。 “林先生,我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吗?”自打进到牢房开始,秦月还是第一次这样的客气。 “什么问题?说。”林全有都懒得睁眼睛。 “如果我想把这事办成,有什么办法吗?”秦月问。 “办法有得是,也很简单,但你没办法。”林全有还是没睁眼。 “您告诉我什么办法吧?”秦月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 “说了也没用,还是不说为好,你就当没有办法吧?”林全有继续的闭着眼。 他一直是趴在的,可能是头歪在了一边累了。他现在把脸转到了另一边,背对秦月的一边。 “林先生,请告诉我,我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秦月在用求人的口气。 “告诉你也没有用,不告诉你是为你好,省得你瞎着急,干出更蠢的事。”林全有摇头。 “林先生,您一定要告诉我,就算我求您了。”秦月继续相求。 “其实,很简单,咱这个国家,官大一级压死。如果比狗官大的官,当然是能管到他的,大一级都行,比如州府大人。只要他们想,什么事办不成?在他们眼睛里,这事连小事都算不上。但是,官官相护,那个当官的能为了这小破事得罪同朝作官的人。” 说完,林全有对秦月摆了摆手,意思是他累了,让秦月走。 “林先生,我还想问你一句话。如果我办到了,为你洗清了罪名,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件,如果你又能办案了,不能再用那狗屁办法给任何人定案,在你的权力范围內,不准在搞刑讯逼供。第二,为你办过的所有用那个狗屁办法定案的人进行复查和甄别,凡是没有真凭实据定罪的,一律昭雪。” 林全有没说话。 “我的话你听清了吗?”秦月厉声地问道。 林全有吓了一跳。他把脸转过来,也睁开了眼。 他可能想起了那铁箍一样的手,只是这段时间他还没仔细去琢磨一些细节。 “我的话你听清了吗?”秦月又问了一句:“听清了吗?” “听清了,没有用的。”林全有回答 “我没问您有用没用?我是问您,如果我办到了,这两件事您能不能做?”秦月问道。 “只要是在我权力之內的,我都能做。”林全有回答。 “我说的就是在你权力之內的,不在你的权力范围之内,不是难为你吗?”秦月言道。 “我说了,我能做到。”林全有答。 “那你把我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秦月说。 “有这个必要吗?”林全有很不情愿。 “有。”秦月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