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名蛮族武士先露出了颓势。校事府的探子们终究是老练,虽然一开始被楼上两名小宗师的武力所压制,但很快他们就平稳了心境,并且在发现弩箭几乎近不了宫武的身之后,纷纷转了目标。弩机不断地被装填、扣动,那些没有被长柄战锤所挡开的弩箭直接穿破蛮族武士以牛皮粗制的胸甲和腿甲,直入皮肉。那些精心调制的毒药得到了激发,立刻顺着血脉周游全身,因此蛮族武士的动作也变得绵软起来。蛮族武士感觉到身上钩锁和弩箭的疼痛,双目通红地用蛮语大骂了一声,同时挥动长柄战锤再度冲了上来,看威势,简直要把面前的所有人砸成肉糜。秦轲自然不会这么由着他胡来,手腕一抖之间,菩萨剑却像是一道墙壁死死地封住了他的所有攻势,甚至在后面连成一片剑芒,晃得蛮族武士睁不开眼睛。七进剑,海棠。这几招在秦轲的不断锤炼之下,早已经变得十分强大,并且他还蓄意地利用了校事府那些钩锁限制,不断从刁钻地刺出,于是菩萨剑再度在蛮族武士身上开了十几个口子。鲜血一泄,气血也就跟着虚弱起来,加上毒药在此时已经彻底爆发,这名小宗师境界的蛮族武士终于支撑不住,一只腿的膝盖轰然砸在地板上。他似乎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如此无力,同时眼睛前也蒙上了一层雾气,而校事府的探子们一声怒喝,手中的钩锁向后猛然一拽,更是直接牵扯得他一个踉跄。终于,在校事府探子们不讲道理的阴毒招数下,蛮族武士闭上了眼睛昏厥了过去,沉重的身体砸在地板上激起一阵灰尘。秦轲下意识地往了一眼身后那些眼神兴奋的校事府探子,心里也是暗暗咋舌,恐怕任何一个修行者在面对校事府这样的存在,都是十分憋屈的事儿。另一边,宫武一人面对三人围攻仍然面不改色,甚至用两把长刀把三人的合击阵形撕得七零八落,如果不是校事府的人不像是江湖人一般松散,而是拥有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并且彼此之间还能守望互助,恐怕早已经落败。秦轲见到宫武的刀法,也是暗自心惊,但这也更证明了这个人有模仿出薛弓刀法的能力,于是不再停留,随着他轻轻一跃,菩萨剑自然就从手肘下吐出,和宫武战成一团。有了秦轲的加入,宫武一人便需要面对四个小宗师高手,而且秦轲的实力明显要超过三名校事府侦缉尉,立刻就感觉到压力倍增,两把长刀的挥动也变得越发急促,只是无论他怎么更快,都像是困兽之斗。更要命的是,在解决了蛮族武士之后,那些校事府探子已经在蛮族武士身上取下了钩锁,不少人也已经把弩机重新上弦,磨刀霍霍地准备向着他这个仅存的高手发起围攻。“停手!”宫武拉高声音,“我降了。”或许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诚意,他的双腿在地上猛然一跺,化作一只高飞得大鹰在空中一翻,向后平移了五步的距离,避开了和四人继续交手。“停手!”宫武已经把两把长刀松了一半,抬到跟肩膀平齐的高度,从秦轲的方向看去,好像一个十字。“扔下刀,我们给你最后的尊严。”虎嘶哑的声音道。宫武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不断地变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两把长刀被他直接向下一掷,“铮”地一声,轻易就刺破了地板,直至滑到底部被护手所卡住。一群校事府的人马不停蹄地冲了上去,用锁链在他身上缠了十几圈,两名侦缉尉更是一人一边锁住他的手臂,这才算放心。宫武也没打算试着去挣脱锁链,一方面因为他知道这些锁链是校事府专门制作来对付他们这些修行者的,另外一方面,他即使花费了力气挣脱锁链,也终究逃不过四名小宗师的追击,所以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几人。“校事府职责不是查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吗,怎么如今倒是对我一个护卫下手了。”“我们抓你,自然有抓你的缘由。”虎也毫不留情地看着他,“私藏盔甲,意图谋反,无论是哪条罪,都足以把你斩首示众。”“私藏盔甲,意图谋反?”宫武看起来好像有些疑惑,又再度冷笑道:“欲加之罪,呵,怪不得人人都说校事府养的都是一群乱吠乱咬的野狗,可笑至极。”“混账!”几乎是第一时间,虎一只手揪住了宫武的领口,竟将他提了起来,顶着宫武的下巴,虎的目光里透出一股杀意,“你是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人么?”“你们当然敢。”宫武依旧面无惧色,“但还请你们先弄明白,你们要以什么罪名杀我,如果只是你之前说的狗屁不通的理由,恐怕这朝堂汹汹,你们那个就任不久的校事府令周公瑾也承受不住。不要忘记了,这建邺头上的天,并非只有一片,即便是丞相,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带走!”虎厉声怒喝,于是校事府的人们一路就押送着宫武还有楼下抓到的那些人铺子外走去。至于地上那个蛮族武士,下面人也安排了囚车,因为是专门针对小宗师这等高手用的,所以从外形上看,简直就是一个铁盒子,上下密不透风,只有头顶上有一个小口。秦轲略带几分怜悯地把目光从蛮族武士身上收回,随后看向虎,此时的虎正在检查铺子里那些一箱又一箱的“货物”,才打开第一箱,就是一片银色光芒闪耀。而秦轲帮着他把那些一个个打开之后,发现箱子里金、银各异,玛瑙、珍珠、祖母绿、玉石等等不一而足,唯独没有发现任何一件盔甲,或者兵器。“什么情况?”秦轲摸了摸自己被晃得有些迷糊的眼睛,“这么多钱,结果连一点货物都没有?”“或许是他们另有渠道,只不过先付钱而已。”虎并不意外这一点,毕竟私藏盔甲是重罪,总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在城中运输,甚至还得分成多个步骤化整为零,一点点输送进建邺。“既然抓到了宫武,只要一审,就什么事情都清楚了。”平静下来的虎这时候才感觉到痛,刚刚他被宫武的长刀割中了右手,险些丢了整条臂膀,好在结果还算不错,他很满意。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到,第二天事情的发展会那般超出他们的预料。荆吴,建邺朝堂。正如宫武所说,今天的荆吴,可以说是两分天下,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以诸葛宛陵为首的新锐,其中大多来自民间、亦或者当年荆楚帮的人物,不少人更是出身白丁。当然了,大多数出身白丁并非等于诸葛宛陵的一派不懂朝政,正相反,这些人在诸葛宛陵当年刻意的培养之下,早已经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人才,而且除去这些人,本身还有不少士族依附,实力十分强劲,譬如高长恭的高家。而另外一派,则是当年孙钟所领头,现如今以孙既安为首,已经在朝堂扎根多年的士族群体。从荆吴建立以来,士族看不起那些出身贫寒的士子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一旦当这成为一种党派的特征,也就为两者的水火不容而立下了基础。何况,诸葛宛陵虽然统一了吴国,建立了荆吴,可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减了士族的权力,使得他们无法再如做土皇帝那般逍遥自在,心怀怨恨的人、意图重新夺回士族权力的人一直不少。今日的荆吴朝会,引起两派争吵的,正是宫武被抓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