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聚散

楚洛挽的父亲楚南风跟秋父秋晴鹤当年是一同在东洋留学的好友，回了吴城以后，楚南风专注于教育，不仅是吴城女中的校长，也是吴城第一师范的老师，秋晴鹤却是本地极有名的医生，两家比邻而住，又是世交，孩子们自然从就玩在一起。秋枕云是家中幼子，哥哥大了他七岁，玩不到一起去，反到是跟楚洛挽的哥哥楚洛书关系极好。楚洛挽比秋枕云三岁，自养得娇，难免淘气，楚洛书却是个一板一眼的老夫子脾气，自就板着一张脸，楚洛挽怕他怕得要死。秋枕云却脾气温和，又有耐心，愿意陪她玩，她闹脾气了也愿意哄着她，因此从就极喜欢这个枕云哥哥。

这两个傻孩子明明互相喜欢，偏偏秋枕云怕楚洛挽年纪不知事，楚洛挽怕秋枕云不过拿自己当妹妹哄，一个心翼翼，一个患得患失，彼此都过得煎熬万分。一直到两年前，秋晴鹤病重，长子已然成了家在燕平司法院任职，弥留之际独挂心这个幼子，跟楚南风商量许久，便对两个孩子露出定亲的意思来，两位当父亲的不过是问问孩子们的意思，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哪知道此事与他们二人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因此就定下了婚约，秋晴鹤了了一件心事，也就安然离世了。

他们两个有了婚约，婚期却迟迟不定，一来秋枕云要守满三年的孝，二来楚洛挽年纪还，在升州大学还有三年才毕业，秋枕云在淞沪交通大学学无线电，成绩极其优异，眼下虽然才要读大四，却已经拿了德意志慕尼黑大学的奖学金，只等着明年毕业去留学。楚南风一向是鼓励年轻人多读书多到外面走一走的，对这个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又很信任，因此并不着急担心。他们两个既有婚约，彼此心里眼里又只有对方，便觉得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是会在一起的。

楚家的院子一片和乐融融。楚洛挽帮着母亲在院子里摆好了饭，秋枕云陪着楚南风酌一杯，他哥哥在燕平供职，父母又俱已离世，家里只有两三个旧仆，因此放假回家就常常在楚家这边吃饭。

楚家这宅子并不十分大，不过普普通通一个三进院子，青砖白瓦，大门口一道一字型影壁，过了前厅边上的垂花门就是中院了，院子里种着两棵极高的香樟树，据说是楚南风成婚那年同夫人一起种下的，楚洛挽时候，父亲爱逗她，总说等挽挽嫁人了，就把两棵树伐了做两口大箱子给挽挽装嫁妆。楚洛挽特别喜欢这两棵树，拼命摇着头不肯，抱着树干眼泪汪汪地说：“挽挽不要嫁人了”不过自打两年前楚洛挽订婚以后，父亲就再不跟她开这个玩笑了。

楚洛挽跟秋枕云明天就要走了，楚夫人今日亲自下厨大显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尤其是那道鳜鱼羹，更是鲜嫩润滑，楚洛挽吃得连话都来不及说，只拼命冲着母亲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

“你慢慢吃，这个傻丫头”，楚夫人眼里全是笑，“明天回了学校，见了周先生要谦虚一点知道吗？再不许得了两句夸奖就得意洋洋的。”

楚洛挽点点头，嘴里嚼着东坡肉没敢开口说话，只唔唔唔地胡乱应着，楚南风嘲笑她：“吃得跟只松鼠一样。”

“那你就是松鼠的爸爸大松鼠”，看见秋枕云坐在对面学着她唔唔唔点头的样子，楚洛挽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妈妈你放心好了，我很乖的，再说了周先生未必是要夸我的，没准他是要跟我说我写得太差了以后别写了呢。”

楚南风摇头：“瞎说，周先生是最和气的，你别看他写的文章犀利得很，他平日里说话待人最是平和不过，对年轻人一向很耐心的。你这次有机会见他，要好好聆听他的教诲，论文章论思想，周先生都是极了不起的。”

秋枕云笑着跟楚南风碰了一下杯，“叔父跟周先生认识么？”

“认识，二十多年前，这丫头还没出生呢，我跟他在燕平大学共过事，我们住在同一层，不过我燕平时间很短，不过一两年光景。后来蔡平蔡督军来了三吴，给我去了几封信，一心想发展教育，我们旧日是同学，我就回来了。”

“蔡督军倒是军阀里难得的极有胸怀的人物，只可惜主政三吴时日太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