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位置有人监视我们。”顺着永安街行走的猴子不动声色的靠向眼镜。

眼镜继续朝前迈着脚步，神情没有任何异样，漫不经心道：“十二点方向，三点方向。”

顺着二人的指点，王平果然发现了异常，有数人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监视他们。

猴子余光落向王平，不由蹙起眉头：“神情自然些。”

胖子抢过王平的挎包，拍着胸脯大声说：“看看你这身板，还是胖爷给你拿着！”接着声道，“别再看那几个方向。”

王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肆意的打量已经引起对方警觉，尴尬一笑：“对不起。”

胖子打趣道：“有啥对不起的，都说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咱不怕他，再说还有胖爷呢！”他将背包提了提，心里嘀咕道，这玩意装的啥，还真重。

“胖子，我可告诉你这些人十有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真老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说的话总还记得吧？”猴子瞥了眼胖子，幽幽道，“这些人极可能是躲在咱背后放冷枪的黄雀。”

猴子的意思王平转眼明白，当时要不是自己眼尖，几人都得跟着吉普车完蛋，他后来还听胖子说，制导导弹可比枪支弹药难搞一千万倍，只有一个途径，百分之百从军区流出。

想到昨晚九死一生的爆炸，王平不禁觉得后怕。

这是真正的前路未卜，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已经展示了他的强大，或许退回茶馆也未不可。不过他随即摇了摇头，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眼镜发觉王平的异样，他与猴子交代完后故意缓了几步，与王平并排而行，问道：“王平，你去过海边的沙滩吗？”

这句问话莫名其妙，王平不解的望向眼镜。

胖子噗嗤一笑，挤到两人中间，“队长，我来说！我来说！”他摇头晃脑道，“人在退潮后的沙滩行走，每一步都会陷进去，有些地方特别泥泞如同吞人的沼泽，但所有人都觉得不会遇到这个事。”胖子说到这里缓了口气，“当然这的确不算个事，阳光，大海，沙滩，再来些美女，哇”胖子夸张的拖长语调，“简直，人间天堂！“

胖子究竟说的什么玩意儿，不过这一闹腾，王平觉得好笑，心中的阴霾顿时消了不少。

猴子骂道：“死胖子，我说你能消停会，讲故事就好好讲。”

“抱歉，抱歉！”胖子打着马虎眼，这才绘声绘色的讲起故事，这故事来自十三号某位接近八十高龄的退休领导，每逢座谈会，都会请他给众人训话。

老领导一开口便会问这么一句：“你们去过沙滩吗？”

这话众人听了不下百遍，当然知道老领导接下来要说啥，却全都默契的配合摇头，老领导便兴致勃勃的开始发言：

“四十年前我响应国家号召在黄海边某乡村插队，那时我还年轻，国家的政策你们知道，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我们在黄海边每日闲着时就喜欢追赶退潮的大海，那种得意劲不亚于实现追日超美的五年计划。”

老领导说到这里便会停顿一下，浑浊的眼珠子陷入了沉思，然后叹一口气：“那时，追赶浪潮的我亲眼看到一队和我年纪相仿的知青们陷进流沙里再没爬出来，我这才知道沙滩上真的存在吞人的沼泽，第一次对生存的世界产生敬畏。”

老领导话锋一转：“你们应该庆幸生活在新时代，不会再有人掉进沙滩中的沼泽，但你们要当心的是人心的坟墓，物质与精神，理想与信念，不要忘记内心的坚持，不要忘记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事实上，这么多年后我才发现生与死，无非两眼一睁与一闭，值得敬畏却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活着时候的人心，陷进人心的坟墓便会真正的吞噬掉作为人的全部意义！”

胖子将故事讲了个大概，他突然一拍脑袋大叫糊涂，原来他发现自己讲的故事与几人间的对话没有什么关系。

眼镜却望向王平，意有所指道“你看，这个世界没什么可怕的。”他轻轻拍了拍心口，“真正可怕的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