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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个人在悲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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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老夫人死了。 李渊什么都没对李建成做。 不是李渊不想。 在外人的视角,独孤老夫人心心念念惦记着李建成,见李建成来了,就激动地扑了上去。 李建成挡住了独孤老夫人的脸,所以其他人看不到独孤老夫人试图扑上来抓咬人的神态有多狰狞可怖。 李渊当时就要揍李建成,却被独孤老夫人拦住。 独孤老夫人当时话已经说不清楚,仍旧指着满脸惶恐的李玄霸,说是李玄霸的错。 李渊满脸失望。 之后独孤老夫人让李渊发誓,虽然她没说发誓什么,李渊也明白。 独孤老夫人一直抓着李渊的手臂,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直到李渊妥协,说不会追究李建成,也不会将今日之事传出去,独孤老夫人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但她仍旧指着李玄霸,那狰狞的模样,让李渊眼底失望的神色更加浓厚。 看见李渊的表情,独孤老夫人脸上的狰狞退却,变成了恳求和痛苦。 她浑浊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涌出来,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 李渊为母亲拭干眼泪,道:“我什么都不会对李建成做。他是母亲你养大的,也是我养大的。子不教,父之过,我以后会更加精心地教导他。母亲你放心。” 独孤老夫人一边哭,一边摆手。 李渊明白母亲的意思。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艰难道:“好,我、我不打他,不揍他,不伤他。” 独孤老夫人这才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渊让儿女去与独孤老夫人告别。 在雪中罚跪的李建成踉踉跄跄扑到独孤老夫人身边痛哭,李四娘和李五娘在默默垂泪,李元吉满脸茫然。 李世民牵着李玄霸,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眼睛已经哭得像个桃子。 当李渊把视线投过来时,他就像是受惊的小猫小狗,毛立刻炸了起来,把弟弟藏在身后。好像父亲的视线都是在伤害弟弟一样。 李玄霸则一直木讷呆滞,眼神空洞,与李世民在过继闹剧后守着高烧昏迷的他时一样的神情。 李渊将视线收回,发现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病弱的孩子。 每当看到李玄霸,李玄霸那句质问就在他心底回响。 “因为我可能活不到弱冠,所以就可以随意牺牲我吗?” 明明是李建成的错,母亲却仍旧想把这个错推到大德身上。因为大德很可能长不大,所以替李建成背了不孝的过错也没关系吗? 李渊越来越不懂母亲的偏心了。 他居然会觉得这个为他遮风挡雨的母亲可怕。 他甚至还不由想,如果自己的兄长没有早逝,自己会不会落到李玄霸这种境地。 李渊原本是最小的孩子,兄长们都早逝。偌大的唐国公府只剩下七岁的他,懵懂地坐在了唐国公的位置,承担起了振兴唐国公一脉的责任。 李渊和族亲喝酒时,他们都羡慕李渊,说李建成能守成,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前途无量,唐国公府一脉是一定能再次兴盛了。 当年老唐国公儿子个个如龙,才撑起李氏一族的兴盛。唐国公这支主脉又要复起了。 李渊也这么认为。 但显然,他的母亲不这么认为。 李渊走到李世民和李玄霸面前。 李世民几乎要对父亲龇牙了。 李渊按了一下李世民的脑袋,把李玄霸抱进怀里:“去休息吧,没事了,别又生病了。” 李世民一路小跑跟上李渊。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拉住了李渊的衣角。 李渊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迈步,不知道为何有些想落泪。 李玄霸在李渊怀里,仍旧表演两眼放空中。 他曾经宁愿讨好独孤老夫人和李建成,也不愿意与李渊亲近,就是因为他最讨厌李渊这种人。 李渊对他的关心很真诚,对他好的时候可以说是完美的父亲。 就像是裹着糖的黄连,还必须让你含化。 李渊把李玄霸和李世民带走后,又把无聊地玩手指的李元吉,与惶恐不安的李智云带了过去,让他们好好休息。 这四个孩子等会儿也是要守灵,现在不休息,之后撑不住。 李元吉虽然顽劣,但脑子不笨,很看气氛。他现在很乖觉,爬上床就呼呼大睡。 李智云爬到李玄霸的怀里,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抱住李玄霸。 李玄霸摸了摸李智云的脑袋,不知道这个孩子感觉到了什么。 李世民在李玄霸摸了摸李智云的脑袋后,也摸了摸李玄霸的脑袋。 他板着脸,很努力地想表现出镇定:“阿玄,你也快睡,放心,哥哥一直在。” 李玄霸叹了口气,道:“二哥也快睡。” 李世民挤出笑容:“好。” 霸道的李元吉霸占了床榻的正中央,李世民不想和李元吉争吵,叫人重新搬来一张软榻。李世民、李玄霸、李智云兄弟三人一起蜷缩在软榻上。 李智云仍旧窝在李玄霸怀里,紧紧抱着李玄霸的脖子不肯离开。 李世民背对着李玄霸,呼吸声一会儿长一会儿短。 李玄霸:【又哭了?】 好一会儿,李世民才回答:【没!】 李玄霸拍了拍怀里李智云的脑袋:“去你二哥怀里。” 李世民哽咽道:“不要,烦。” 李智云从李玄霸怀里抬起头,松开了三哥的脖子,就像是爬山一样从李世民身上爬了过去,然后抱住李世民的脖子,把脑袋埋进李世民怀里。 李世民轻轻敲了敲李智云的脑袋:“你是不是只听你三哥的话?” 李智云不说话。 李世民抱紧李智云,哭声越来越大。 李玄霸叹气,正想劝,李元吉突然大吼道:“别哭了,烦死了!二兄爱哭鬼!” 李玄霸:“……” 李世民:“!!!” 李智云:“扑哧。” 李世民咬牙切齿:“闭嘴!睡你的!” 他拿着被子狠狠擦了眼睛,闭上眼睛睡觉,哭不出来了。 李玄霸感叹。没想到李元吉还是有作用的。 当窦夫人把家中女眷安排好,将李四娘和李五娘也带去休息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来看望孩子们。 几个孩子都睡着了。哪怕李元吉这个小孩鼾声如雷,连睡眠最浅的李玄霸都已经熟睡。 窦夫人轻轻捏了一下李元吉的鼻子。 李元吉哼哼了几声,翻了个身,鼾声轻微了一些。 窦夫人叹了口气,看向睡觉时眉头紧锁的李玄霸。 人死为大,但除了隋文帝之外,她第一次如此憎恨一个人。即使老夫人已经死了,她心中的憎恨仍旧难以排解。 窦夫人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李玄霸的眉间。 李玄霸皱眉的动作很顽固,她揉了几次,也没让李玄霸眉间的褶皱展开。 担心把李玄霸吵醒,窦夫人只能收回手。 她又看向李世民和李智云。 李世民的眼睛红肿,睡觉时鼻子一吸一吸,似乎还有眼泪溢出来。 李智云紧紧抱着李世民的胳膊,睡梦中仍旧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窦夫人坐在床沿上,感到自己这个母亲很失败。 身为母亲,她应该教育好孩子,照顾好孩子,为孩子遮风挡雨,让孩子无忧无虑。 可现在呢? 她的孩子们心底的伤痕,真的能随着老夫人的逝去而痊愈吗? 大郎和二郎、三郎的裂痕,真的能随着时间流逝而补全吗? 聪慧的人很难乐观。窦夫人乐观不起来。 她只能在心底发誓,以后会加倍地对孩子好。特别是阿玄,他不能再吃苦了。 唐国公府又不是野外,弱肉强食,需要丢掉体弱的孩子。 家中身体最弱的孩子应该是最得宠爱的。李玄霸却被逼着事事让着别人,事事被推到被放弃的地步。 窦夫人的心就像是被钝刀子一刀一刀地浅浅割肉,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疼。细碎的疼痛最终连成了一片,好像整颗心都要碎掉了。 她呆坐了许久,直到李渊来寻她的时候,她才起身离开。 李渊看见妻子默默流泪,轻轻抱着妻子,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以后我们慢慢弥补。” 窦夫人默默点头。 …… 独孤老夫人去世了。 京中之人没有太多意外。 独孤老夫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又在好几年前就常常卧病在床。窦夫人常衣不解带地伺候老夫人,一直在京中是一桩美谈。 独孤老夫人此次逝世也伴随着一桩美谈。 唐国公府的李三郎很是叛逆,不知道为何非要考科举。 独孤老夫人却是个疼爱孙儿的好祖母。她说服了唐国公同意李三郎科举,在病糊涂之后仍旧念着孙儿科举的事,一直熬到孙儿得到了“秀才”之名,回来和她报喜时才含笑而终。 京中人都传,李玄霸应当是独孤老夫人最疼爱的孩子。 后来独孤老夫人的嫁妆分配时也展现了这一点。 李世民和李玄霸这一对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孩子,居然共同得到独孤老夫人五成嫁妆。 其余五成,三成李建成的,两个未出阁的女儿分一成,最后一成李元吉和李智云七三分。 不过李世民和李玄霸也很友悌,以长幼有序为由,将嫁妆中两成赠予李建成,未出阁的阿姊和两个弟弟各半成,自己只留一成。 唐国公府的兄弟姐妹各退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按照李世民和李玄霸的请求定下。 李世民嘟囔:“我一成都不想要。” 李玄霸道:“钱财无罪。用来给我们买名声刚好。” 李世民忍不住笑骂道:“市侩!” 李玄霸:“嗯。” 李世民道:“最后一成你也没想要对吧?你也觉得晦气。” 李玄霸瞥了他哥一眼。 虽然自己市侩,但有了香皂铺子之后,独孤老夫人这点嫁妆他确实没有放在眼里,也奢侈了一会,不太想好。 不过自己如此决定,二哥说出来的时候,李玄霸还是有些别扭。 我怎么会如此奢侈了!这可是钱! 李玄霸抠门吝啬的穷人思想开始作祟。 但钱都散到只剩下一成了,还是把计划完成吧。 原本李玄霸想用这最后一成嫁妆去捐个大佛像,建个小寺庙什么的。 这时候的人想要做善事的时候都这样。他应该合群。 但理智上知道应该如此,方便简捷名声还好。但李玄霸心中的穷人思想作祟,是真的不想把钱丢给佛寺。 李玄霸纠结了许久,抓着他哥翻来覆去说自己的纠结。 李世民捂住耳朵,但心声无法屏蔽,只能有气无力地趴在蒲草团上任由李玄霸荼毒。 “不想做的事就别做。”李世民抓狂,“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不做我来做!” 李世民一个鹞子翻身从蒲团上跳起来,跑去找母亲帮忙。 李玄霸赶紧阻止:“啊等等,我还没决定好呢!” 李世民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我决定好了!” 李玄霸道:“你回来!” 李世民道:“你闭嘴!” 李智云探头探脑,问李元吉道:“二兄和三兄在吵什么?” 李元吉东张西望,然后从地上捡起个石头,朝着李玄霸砸去。不管砸没砸到,他转头就跑。 李智云目瞪口呆。 李玄霸回头。 李智云使劲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反正不是我。” 李玄霸叹了口气,对着李智云招了招手。 李智云高兴地跑到李玄霸身边,被李玄霸牵着去找已经跑得没影了的李世民。 窦夫人为了主持独孤老夫人的丧事非常劳累,李世民没忍心打扰母亲。 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阿玄所说的“工具人”。 李世民在宾客中猫着腰来回穿梭,一边躲避弟弟一边找人。 “找到了!”李世民看到一副胖墩墩的身体,眼睛一亮。 李世民要找的胖墩墩,自然是太子杨昭。 独孤老夫人身为皇帝母家最后一位长辈,她去世的时候,杨广都亲自来看了一眼,太子杨昭更是主动以晚辈的身份来唐国公府帮忙。 “表兄!”李世民扑上去。 侍卫看了一眼,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放了下去。 杨昭笑道:“大雄……唉,别扑。来,给你介绍一下,你应该还不认识。这是我的弟弟,齐王杨暕。你可叫他二表兄。” 杨暕眉目疏傲:“他姓萧?” 杨昭皱眉:“二弟!” 李世民道:“远房表弟也是表弟,何况我也不是很远房。若是齐王不愿意,我称呼你为齐王殿下也行。太子殿下是表兄,齐王殿下是齐王殿下,各论各的。” 杨暕惊讶道:“你这是对我不满?” 李世民道:“不敢。” 说完,他拉着杨昭的袖子道:“表兄,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们一边去说。” 杨昭瞥了杨暕一眼,杨暕移开视线,满脸烦躁。 杨昭叹了口气,道:“好,我们一旁去说。” 杨暕伸手提起了李世民的后领。 李世民不满道:“齐王殿下要做什么?” “有什么是本王不能听的?”杨暕道,“快说。” 杨昭赶紧把李世民护住:“父王训斥了你,你拿孩童撒什么气?” 杨暕松开李世民,抱着手臂道:“我没撒气,我只是好奇。” 李世民道:“好吧,告诉你。祖母给我和阿玄留下的钱还有一点,阿玄想用来做点好事。本来嘛,这种事捐个佛像就好啦,多省事。可阿玄非说不想让佛祖帮助别人,想要自己亲自帮助别人。我和阿玄还要守孝,哪有这个精力?所以我就来找表兄帮忙啦。我认识的人中,只有表兄最仁善。表兄肯定知道怎么帮助别人。” 李世民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杨暕听见李世民说“想做点好事”,“捐个佛像”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被李世民紧接着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听完李世民的话后,他看着兄长笑得看不到眼睛的神情,心里算是明白了一些为何兄长会对唐国公府如此亲近。 兄长是仁善,但他的好脾气只是礼貌,内心无比自傲。自己这个弟弟在兄长面前就算嚷嚷“我要当太子”这种蠢话,兄长都只会用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自己,然后让自己小声点,别被父皇听到。 他连自己都看不起,更别说其他人! 杨暕心思一转,道:“本王也无聊,你想做什么,本王帮你!” 他看向兄长。我来抢你的事了! 杨昭欣慰道:“你终于懂事了。好,好,太好了!就该多做善事!” 杨暕:“……” 他不想做了。 李世民可不在乎这对皇家兄弟中间有什么弯弯道道,只要完成目的,让弟弟别再吵他就行了。 “阿玄想找一座地方官学,设置一个叫……”李世民想了一会儿,道,“叫奖学金和助学金的东西,奖励家境贫穷但热爱学习的学子。” 杨暕好奇道:“为何不直接救济抚养孤儿?” 杨昭神情欣慰。太好了,弟弟还知道能救济抚养孤儿。 李世民道:“我也说过。但阿玄却坚持说没意义,想可持续地做好事,不是一锤子买卖。” 李世民捏下巴,歪着脑袋道:“老实说,我觉得阿玄这话不是很善良。救济就是救济,怎么扯上买卖?这又不是商贾。” “可持续的救济才会让其他人跟着一起做,帮助的人会更多。”李玄霸的声音在李世民身后响起。 李世民双脚离地弹起来,然后躲到了杨昭身后。 李玄霸无语:“你躲什么?” 李智云复读:“二兄,你躲什么?” 李世民尴尬地从杨昭身后走出来:“我这不是被你突然出现吓到了。阿玄,这位是齐王。” 李玄霸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拜见齐王殿下。” 李智云学着李玄霸的模样乖乖行礼。 杨昭笑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客气?多向大雄学学,他一见到我就叫着‘表兄’扑过来。” 李玄霸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哥那样鲁莽无理。” 杨暕:“扑哧……咳,你们继续。” 杨昭笑着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个了。你细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李玄霸组织了一下语言,慢吞吞道:“我的钱财有限,不可能资助所有人,也不可能一直资助。但若我资助的人将来也能为官做宰,他会不会做同样的事?这样我资助了一批人,那些人中或许有的人会接过我手中的棒子,也交给下一个人。而且,或许吃过苦的人当官,能知道一二百姓之苦吧。” 李世民插嘴道:“阿玄,可是你之前说,有的吃过苦的人当了官,会变本加厉地享受。” 李玄霸道:“当然也有坏人,谁说得准?说白了,我只是想我的钱花得更有价值。二哥说的也不算错,我本来就不善良。就算路边有乞丐快饿死了,我都不会施舍他。” 李世民双手合十,点头哈腰:“我错了我错了,阿玄你别说了,哥哥错了。” 李玄霸无奈:“我没说气话,我是认真的。” 他做此事本来就是为了买名声,不是纯粹地做好事。 或者换个更阴暗的说法,他是在乱世之前积攒名声,顺带看能不能运气好打捞到几个能用的寒门人才。 “如果有效果,我就将此事奏给陛下。以陛下的名义给各级官学多拨一笔款,奖励和救助贫寒学子,才能让文教更加兴盛。”李玄霸补充道。 杨昭从李玄霸的话中敏锐地察觉,这可能会收买文人的人心。不过李玄霸还小,应当没有这个心思。而且寒门文人的人心,收了也没什么。 李玄霸补充的话,让杨昭不由伸手摸了摸李玄霸的脑袋:“不愧是我们大隋最小的秀才。李秀才的方略策论让父皇赞不绝口,真的很有远见。” 一二寒门学子的人心没什么意义,但如果所有官学都有这个制度,这个制度又真的能收买寒门学子的人心,那意义就大了。 李玄霸拱手作揖:“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 杨暕好奇地打量李玄霸。 他知道有个八岁李秀才,但没怎么在意。科举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闹着玩的,祖父常常私下鄙夷那些科举入仕的人,说他们百无一用,只知道埋头读些大道理,说些没什么意义的空话。 今天见到了李玄霸,好像这个李秀才有些本事?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若我能做成,在父皇那里邀个赏,说不定父皇就少骂我几顿。”杨暕也不自称本王了,虽然语气还是很倨傲,“你的字是什么?” 李世民道:“我字大雄!” 杨暕瞥了李世民一眼:“没问你。” 李世民嘿嘿笑道:“弟弟字大德,但弟弟不喜欢这个字。他说他不想当和尚。” “扑哧。”杨暕捂嘴。 李玄霸瞪了哥哥一眼,道:“我们该回父亲母亲身边了。” 李世民道:“好。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我们先告辞了。” 杨昭道:“去吧。之后我会和你们父亲说说此事。等我禀奏父皇后,再来寻你们。二弟,此事好好做。” 杨暕撇脸:“知道。” 三兄弟和太子兄弟二人告别后,李世民牵着李玄霸,李玄霸牵着李智云,从高到矮手牵手回到灵堂的后面继续发呆。 李渊、窦夫人和李建成正在灵堂接待拜祭的客人。他们就在灵堂后面为老夫人名为祈福,实为偷懒。 李四娘和李五娘来找三人,从怀里拿着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洒满芝麻的胡饼。 “别告诉别人。”李四娘和李五娘小声道。 李玄霸尝了一口,胡饼很酥脆。 烤制的未发酵面食只有加入了大量油脂才能酥脆。这个胡饼中显然是加了动物油脂。 守孝要吃素,断绝所有荤腥,荤油也算在内。正月没有新鲜的蔬果,他们这几日吃的都是米面,很是没滋没味,连本来就很瘦弱的李玄霸都又瘦了几分。 李玄霸觉得自己还撑得住。他撑一段时间,等李渊被召回朝堂后,就可以出门的时候偷偷煮鸡蛋吃补充营养。 但家人似乎看不下去了。 守孝虽然需要吃素,但对孩童、孕妇和得病之人可以宽容。这些人可以吃荤食,只是不能喝酒、宴请和吃姜蒜韭等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 毕竟不能守孝把家里人的命给守没了。 李玄霸既年幼又一直病病歪歪,自然属于可以额外“通融”的人群。只是李渊没有提这件事前,李玄霸也不想去找伤心过度的李渊提这件事,免得李渊心里认为他对老夫人有怨言。 四姊五姊能送来加了荤油的胡饼,母亲肯定知道这件事;偷偷送来,是说明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 李玄霸心思一转,对四姊和五姊道谢,迅速和哥哥弟弟分吃了胡饼,填饱了肚子。 李四娘小声道:“再过几日你们就能吃荤腥了。四郎闹了起来,已经先吃上水煮的肉。” 李玄霸真心诚意道:“四弟真是好人,这次真的感谢他。” 李世民和李智云使劲点头。他们第一次如此喜爱这位兄弟。 …… 只过了三日,兄弟几人果然能吃上蛋奶肉了。 后来李四娘和李五娘也悄悄吃上了,只有李渊、窦夫人和李建成还在吃素。 李建成后院怀着孕的郑氏自然也早早不用守孝吃素。窦夫人很精细地安排郑氏的生活,还写信给郑氏的家人,问他们需不需要安排婆子来伺候郑氏,或许会让郑氏更自在一些。 原本荥阳郑氏已经写信给窦夫人,说正在帮郑氏找熟悉生育的婆子。过了几日,他们却又来信,说请窦夫人自行安排,他们不僭越了。 窦夫人正疑惑,李渊给了窦夫人一封郑继伯写来的信。 郑继伯是已经与李建成定亲的亲家公。 窦夫人还没拆信,就知道为何郑氏打消了派人来的主意。打开信一看,果然,郑继伯担心如果郑媵肚子里的是庶长子,给的待遇过高,会影响李建成的嫡子。 “唉。”窦夫人抱怨,“现在就开始担心庶长子和嫡长子不睦了。” 李渊不说话。 他家连同母兄弟都成了闹剧,二儿子三儿子甚至还只是稚童。他真不好说郑继伯的担心不对。 “陛下要召我还朝,并让我随行北巡。”李渊对窦夫人道,“孩子们就拜托你了。特别是三郎的身体,你要多注意。” 窦夫人道:“是,郎君你放心。” 李渊神情低落:“嗯,我自然放心。”现在母亲已经去世,确实府中没有会让妻子为难的事了。 又过了一旬,李渊果然被召回朝堂,仍旧官复原职。 李渊刚回到朝堂,杨广就做了一件大事——改革官制。 李渊回到朝堂,府中其他人也能出门了,只是不能参加宴请。李玄霸和李世民当然也复学了。 高颎和宇文弼每日待在藏书阁,虽不参与朝政,但对朝政之事仍旧十分灵通。 他们得到杨广的诏令后,心情都很复杂。 于是,他们二人便来了一次共同授课,教导李玄霸和李世民解读杨广的诏令。 李世民看到增加殿内省等官僚机构,道:“莫非是陛下嫌弃现在的官吏权力过大,所以需要细分?” 高颎、宇文弼和李玄霸齐齐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疑惑:“我说得不对?我觉得就是这样!” 他想了想,使劲点了点头,十分自信道:“肯定是这样!” 李玄霸移开视线。来了来了,二哥的“自信爆棚状态”已经加载了。 不过二哥确实说对了,不愧是二哥,天生的政治直觉。 高颎深深叹了口气:“你这个孩童都能看出来,朝中大臣肯定都看出来了。” 宇文弼问李玄霸:“大德呢?你看出了什么?” 李玄霸道:“当年先帝继位时,为安抚勋贵,不仅认可先朝爵位,还设置了上柱国等大量功勋散官,凭借门荫即可做官。这样勋贵家家有爵位,代代有官做。先帝与诸勋贵承诺,共享天下富贵。” 高颎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继续。” 李玄霸道:“陛下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只留公侯,缩减爵位数量;贬上柱国以下至都督的十一等高品散官为九大夫,不仅缩减了散官数量,也降低了散官品阶;前朝爵位不再沿袭,必须寻求立功重新封爵……如是种种,都是削弱勋贵的地位,寻求帝王集权。” 李世民连连点头:“我懂了,陛下是不想和勋贵共享天下了。” 这次连宇文弼都叹气了。 高颎见二人态度,问道:“你们似乎不认为此举有错?” 李世民疑惑:“史书中的明君多是大权在握,陛下这么做,不是所有皇帝都会做的事吗?” 高颎语塞。 宇文弼道:“那若是勋贵不满意呢?” 李世民道:“掀起叛乱吗?那就平叛呗。” 李世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老师们。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问? 高颎和宇文弼看着李世民,表情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 李世民品出点味来:“老师认为陛下这样做不对吗?” 高颎没有回答,他问李玄霸道:“大德,你认为呢?” 李玄霸装作思考了一会儿,道:“削弱勋贵,加强君权,这确实是皇帝都想做的事。开国时皇帝需要和勋贵妥协。但当王朝稳固,皇帝若想更进一步,打造一个盛世,肯定就需要收拢权力,压制勋贵。因为国家的利益,和勋贵个人的利益肯定是冲突的。” 李世民点头如捣蒜:“阿玄说得太对了。我们唐国公府都是不缴税的。国家兴盛需要多收税。唐国公府想要富贵就要占领更多的田地,于是国家能收到的税就少了。嗯嗯,就是这样。” 李玄霸:“……倒也别拿我们家作比喻。” 李世民无所谓道:“不说也是这样,遮遮掩掩干什么?照实说呗。” 李玄霸:“……”哥那坚持要留下玄武门之变详细记录,并且常常感叹玄武门之变细节的少根筋性子现在就有了吗?这就是本性吗! 高颎和宇文弼都仿佛失语,沉默半晌,才继续叹气。 李世民挠头:“老师,你们认为这样做不好吗?” 高颎道:“正如你所说,君王总会走上这一步。只是陛下太急躁了。他若是要削减官爵,就该坐镇京城。可他却老想往外跑,根本定不下性子。” 宇文弼连连叹气道:“我知道陛下很有雄才大略。他要修运河,修东京;要南巡,也要北巡;还要同时削减官爵,收回勋贵特权……这些事的出发点都是对的,但不能同时做啊。如搬运沙土一样,一次搬运一袋沙土,一天就能搬完;一口气把沙土袋子全压在身上,这会出人命。” 李玄霸非常赞同:“没错,所以出人命了。” 高颎、宇文弼、李世民都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李玄霸。 李玄霸默默抬起双手,捂住嘴,用眼神告诉他们,自己什么都没说。 高颎和宇文弼见李玄霸这模样,终于知道为何如今花团锦簇的大隋会在二十年内改朝换代了。 他们本来想了许多,比如皇帝和年长的皇子都早逝,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于是群雄重启争端之类。 结果大隋是这样完蛋的吗?悟了悟了。 高颎和宇文弼齐齐捂住胸口,有点喘不过气。 李世民和李玄霸赶紧起身帮两位老师顺气。 李世民:“老师啊,别激动,阿玄什么都没说。” 李玄霸:“对对对,我什么都没说。” 李世民:“你看我,无论听到了什么,都当作没听见。” 李玄霸:“对对对,老师,当作没听见可好?” 高颎和宇文弼一人手持一把扫帚,把李世民和李玄霸赶出了门。 李世民对李玄霸叹气:“阿玄,你可长点心吧,别再胡言乱语了。你若进宫了也胡言乱语,哥哥就要陪你去刑场了。” 李玄霸道:“我还没那么蠢……既然早早被赶出来了,去书铺看看?” 李世民点头,压低声音道:“顺带去偷偷吃烤羊肉,嘻嘻。”守孝什么的,才不给她守呢。 许久没吃撒了许多香料的烤羊肉,李玄霸也馋了,便默许了。 二人乘坐马车来到书铺,书铺门口排了长龙。 原来今日书铺正好补了一批高颎、宇文弼注解版《尚书》的货,所以西市一开门,学子们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赶来排队。 李玄霸和李世民从后门进去时,正好看见掌柜在和一个相貌堂堂的佩剑青年商谈什么。 见到两位主人到来,掌柜立刻拱手道:“事情巧了,二郎君,三郎君,这里有位大人想要本店帮忙印刷诗文集,小的正想把诗文集送给二郎君三郎君看看。” 这是李玄霸在独孤老夫人逝世后,和母亲商议的新生意。 现在唐国公府的书铺都能任由窦夫人使用,西市书铺的印刷儒经又已经得到了文人们的认可,窦夫人便和李玄霸商议,扩大印刷书籍的售卖范围,增加帮文人印刷出版诗文集的业务。 当然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让唐国公府帮忙印刷诗文集,得有国子监教授的举荐信,还得把诗文集给国公府先过目。 李玄霸和李世民对那人拱手自我介绍。 那人笑道:“原来是唐国公府有名的神童双生子。在下房乔,与李秀才一样,在先帝开皇十七年,于分科举荐考试入朝。” 李世民笑道:“与阿玄一样是秀才吗?” 房乔摇头:“在下才疏学浅,未能通过秀才科。” 李世民立刻道:“未通过秀才科也不是才疏学浅啊,只是比起方略,有其他更擅长的学问而已。能被举荐到陛下面前并通过考试,肯定都是天下罕有的人才。诗文集不需要看了,我相信房兄。对吧,阿玄?嗯?阿玄,你发什么呆?” 李玄霸脑子急速转动,总觉得“房乔”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记忆卡壳,记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合一,欠账-2。35w营养液欠账+1,目前欠账10章。营养液欠账还清,接下来还霸王票和赌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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