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把李二郎狠揍了一顿,李二郎伤得起不了身?”杨广听了汇报,有些愕然。 探子道:“回陛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回府后将升官之事告知了唐国公,唐国公给他们解释了李延年的典故后,就发怒要揍李三郎。李二郎担心李三郎病弱,经不住唐国公的教训,便自愿替李三郎,多挨了一倍的棍子,所以伤势有些严重。” 探子犹豫了一番,还是继续禀报道:“唐国公还说,说李延年是汉武帝男宠……” 杨广手一挥,桌案上的果盘杯盏“哗啦”扫落,碎了一地。 杨广冷笑道:“怎么?李渊认为我对李三郎有非分之心?!” 探子忙磕头道:“唐国公可能没有此意,只是骂李三郎不知检点,谄媚陛下,侮辱唐国公府门风。” 杨广深呼吸,将心中怒气压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如何说?” 探子道:“李二郎和李三郎辩解,他们只是对待陛下如亲父一样,陛下对待他们也如亲子一般,并无谄媚之事。” 杨广沉默许久,让宫人把地上碎片收起来,命探子回唐国公府。 杨广屏退众宫人,低头翻看李玄霸呈上来的奏疏。 半晌,杨广叹息道:“朕该直接敲打李渊。” 他本以为李渊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自己敲打他的儿子,就等于敲打他。谁知道李渊居然将过错全部推给了年幼的李世民和李玄霸,还连累李世民挨了一顿毒打。 杨广想起,姨母在世的时候,似乎因为李渊和老夫人偏袒李建成,闹出了很大的笑话。 李二郎和李三郎为嫡长兄让路是合乎礼法的事。杨广虽然自己夺嫡,但不希望其他人挑战礼法。 但李二郎和李三郎毕竟与他更亲近些,见到李二郎和李三郎被毒打辱骂,杨广又想起唐国公府偏心之事,难免有些不喜李渊的做法了。 “不直接敲打李渊,也该敲打李建成,不该把李二郎和李三郎牵扯进去。”杨广又道,“看来唐国公府,只有李渊和李建成二人有敲打的价值。” …… 李玄霸此次来洛阳,要把书铺和香皂铺子的产业铺到东都。 杨广非常不喜欢回大兴。他除了南巡北巡,其他时间都待在东都。在大业期间,东都比京城更繁华,西域客商、外国使团都在东都云集,李玄霸更容易赚钱和花钱。 李世民虽挨了一顿打,但李渊是用手揍的,背上和屁股肿得厉害,消得也快。 李玄霸见二哥无事,留二哥自己趴着把兵书当闲书看打发时间,自己出门巡视产业。 东都城是新建的,就连赐给勋贵的宅子都宽敞许多,市集店铺后面的工坊面积也比大兴城宽广。 印刷工坊设在市集内,香皂工坊仍旧在东都城郊的庄子中。 杨广又兴徭役,一些不堪重负的人家自卖其身逃避沉重徭役。李玄霸趁机买进了一些人,充实了洛阳的工坊。现在工坊早已经营业。 李玄霸先巡视了城郊的香皂工坊,然后回到城内,与印刷工坊内的校对师傅聊了几句。 汉字是象形文字,排版工匠可以不识字,比对图形排版就行。但校对的人会识字,效率和准确率都会高许多。 现在寒门士子仍旧很难找到出仕的机会,只能在世家勋贵招门客、文吏的时候投名帖碰运气。 一些小世家或者世家旁系子弟也要先在世家勋贵中做家臣,等候被主家举荐的机会。 当年名噪一时的“王谢”世家,谢安发迹前就在王家当过家臣。 很多文人在等候机会时都要找些事做。只要识字,工作很好找。抄书的,代写信的,卖字画的,当账房先生的,只要肯拉下脸来,读书人是稀缺资源,总能找到事干。 原本书铺抄书是读书人赚取生活费的最主要途径。印刷术兴起后,他们本来抱怨少了一大笔进账。没想到唐国公府的印刷铺招的文人比以前还多。 文人们不需要再抄书,只需要坐在印刷工坊里帮忙校对。因印刷书籍很多,所以校对任务很紧张,需要的文人不少,除了油墨味道难闻了些,包吃住还有奖金,待遇相当不错。 贫寒学子们不再抱怨了,挤破了头想入职。 都城居不易,寻一个包吃住的地方很不容易。何况这可是唐国公府的铺子,有机会碰到贵人。说不定哪一日自己就被贵人看中,被招为家臣文吏了。 李玄霸确实存了用校对师傅这个职位招揽寒门遗漏人才的心思。不然他就让唐国公府的家仆们来当校对师傅了。家仆们大多都是识字的,只需要给月俸,花的钱更少。 没有印刷术的时代,寒门读书极其困难,很难出现人才。他知道捡漏的可能性不大,不如按照史书上二哥下属的名字挨个敲门。 但二哥的下属是二哥的,李玄霸自己也需要人手。 李建成的下属就盯着李建成嫡长子的地位,连二哥都看不上,自己更别想了。李玄霸想了想自己的性格,还是从寒门士子中寻找吧。 刘邦和朱元璋能从自家穷哥们中扒拉出一群开国元勋,可见先天条件虽然很重要,后天培养也不能忽视。自己又不是扒拉开国元勋,只是一个小小亲王府的官吏而已,只要能识字,够机灵,再观察一下品行,还是能找到能用的人。 现在李玄霸就对面前这个校对师傅很满意。 校对师傅叫颜真,字自实,与写《颜氏家训》的颜家没有任何关系。 寒门士子不代表普通老百姓。颜真是官宦之后,祖父当过陈朝的县令,父亲在家耕读,现在已经是正宗的寒门。 颜真也想走科举的路。但大隋的科举和察举制差不多,没有五品官的推荐,颜真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颜真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的才华不错,一定能被贵人看中,于是凑了些盘缠来东都找机会。 李玄霸不记得史书中有颜真这个人。 或许他碰壁后灰溜溜回家了,或许他如愿以偿当了个没资格入史书的官吏。 颜真的学识很一般,这是寒门士子的通病。但他脑袋很灵活,又放得下身段,是李玄霸招的校对师傅中难得能与印刷工坊的工匠们打成一片的人。 颜真与工匠们关系不错,不是演出来给他人看的人设。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身份地位十分看重,他们不会认为堂堂唐国公府的小郎君们居然喜欢这种离经叛道的人设。 李玄霸虽然现在是唐国公府的三郎君,但他的灵魂本质还是前世那个底层小市民,所以他对颜真感官不错。 李玄霸在心中把颜真划到自己名下后,便常与颜真讨论经书,补足颜真的短板。 他从接触中知道颜真虽是“寒门”,家父在家耕读,但家母经商有道,其实不缺钱。颜真努力挤进印刷铺子当校对师傅,是冲着高老师和宇文老师注解的儒经来的。 虽说可以购买印刷版,但颜真认为来当校对师傅,每日都会重复看很多遍儒经,不仅省钱,背诵效率也更高,还能与印刷工坊的匠人们谈天说地,比自己一个人闷头读书有趣。 李玄霸问道:“你对金钱斤斤计较,看来也是个经商的好苗子。若我让你替我经商如何?” 颜真笑道:“能替三郎君做事,我就算发达了,经商也没关系。反正我若没出息,回家后也是要继承母亲衣钵,跟着母亲经商的。” 李玄霸道:“如果要出远门,去外夷经商呢?” 颜真笑得更开心了:“去外夷经商,那就不是普通商人了。三郎君是要收我做家臣吗?” 李玄霸道:“我还小,没资格收家臣。不过你若是肯帮我,待我能收家臣的时候,你就是我的家臣了。” 听到李玄霸肯定的话,颜真却笑不出来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李玄霸显得很沉默冷峻,不似孩童。但多见了几次,颜真发觉李玄霸其实挺健谈,偶尔也会开玩笑,所以和李玄霸说话时较为随意。 但李玄霸毕竟年纪不大,他虽早听闻唐国公府三郎君的才名,只以为李玄霸只是在读书上是神童,没想到李玄霸居然真的要招他为家臣。 颜真严肃道:“若三郎君抬举在下,在下愿为三郎君效犬马之劳。只是三郎君不再考虑吗?以三郎君的地位,长大后选家境较差的世家子弟为家臣文吏也轻而易举。” 李玄霸道:“我用人不看家世,只看眼缘。” 颜真愣了一下,苦笑道:“是眼缘,不是才华?” 李玄霸半开玩笑道:“你还没有显示出自己的才华,我如何看才华?所以这次我给你一个展现自己长处的机会。” 颜真叹了口气,拱手作揖道:“在下惶恐。但……请三郎君给在下这个机会!” 李玄霸道:“好。不过你还是先写信告知父母。若你父母认为‘父母在,不远游’,你还是以孝为主。我可以为你寻其他事做。” 颜真道:“兄长在家奉养父母。我自来东都后,父亲母亲就笑称,当做没我这个儿子,让我自行寻找前程。若实在是过不下去,再回家磕头认错,给我一份家产从商去。所以三郎君尽可放心。” 李玄霸道:“那就过来,我和你介绍一下你需要做的事。” 李玄霸带着颜真来到了印刷工坊中自己休息的房间,从怀里拿出了一卷书稿递给颜真。 这一卷书稿记录了南海诸国的情况。 李玄霸道:“陛下即将派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出使赤土国。我已经和常主事和王主事说好,你以商人身份跟随使臣前往赤土国,在沿路诸国为我搜集一些特产。” 赤土国的位置在后世的马来半岛,即东南亚。 颜真本以为李玄霸是想搜集象牙、香料等传统海货。李玄霸在各个国家标注的想要搜集的特产,却是一些如今大隋也能见到的农作物,比如小麦、水稻、甘蔗之类。 颜真好奇:“三郎君可否能告知在下挑选特产的原因?在下才好知道该定什么标准。” 李玄霸道:“令尊耕读,你跟着下过地吗?” 颜真道:“在下会种地。” 李玄霸道:“育种选种有了解吗?” 颜真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种田的种子不能一直用自家田地留存的种子,产量会逐年降低。父亲常与周围农家交换种子,一块地里有时候还会种上从不同地方搜集的同样种类的种子。三郎君是想引进外夷的种子?” 李玄霸没想到颜真居然一口说中了重点。看来颜真父亲的“耕读”不是做个样子,是真的有认真在耕种。 他对颜真的父亲有一些好奇了。 县令之子也是官宦之子,他还娶了豪商之女,家境肯定不差。这样的人能认真琢磨农事,说不定好好培养一下,能写部农书出来。 李玄霸道:“我让你搜集外夷作物,确实是想试着与中土作物混杂种植,看能不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种。再者,他们本地一些特色农作物,说不定也能移植到中土来。” 李玄霸虽然没有亲手种过田,但网上讨论种田是热门话题,他对简单的种田知识略知皮毛,知道一个国家的粮食种子种类越杂越好,许多高产作物都是杂交出来的。 虽然后世的救荒高产作物大多来自美洲,除非他哥当皇帝,否则自己想要去寻找美洲十分困难。但东南亚和南亚也有许多农作物可以引进。 比如甘蔗和粗绒棉。 华夏很早就开始种植甘蔗,但制造蔗糖的技术不发达,甘蔗多直接取汁食用。 东南亚和南亚的甘蔗品种更好,出汁率更高,还有独特的制糖技术。 隋唐高层都嗜甜,唐太宗就是其中翘楚。 唐太宗曾派人去印度求取更好的甘蔗品种,学习甘蔗制糖技术。“留学生”学成归来后,唐朝的制糖技术很快就远超西域和印度。 李玄霸先帮他哥把这件事做了,让他哥在能吃糖的年龄吃腻甜食,别老了还嘴馋。 李家人的三高和糖尿病,大部分都是自己贪图口腹之欲作出来的。李玄霸为了规正二哥的饮食习惯,真是操碎了心。 李玄霸科学素养不高。他就算引进了东南亚的作物,也不能让唐朝的农业技术有多少突破。 让颜真去外域搜集特色作物,不过是一个迷惑他人的幌子,顺带给自己刷一层忧国忧民的名声。 虽然将来他当了大唐亲王,在大隋的名声不重要。但有一层忧国忧民的名声,他才能更好招揽人才。 不过,李玄霸让颜真随同出使赤土国搜集东海诸国特色农作物,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当颜真往返几次外域后,李玄霸就会图穷匕见,让颜真搜集一些禁用物资。 比如武器、甲胄、马匹。 南海诸国很早就与中原有交流,冶铁技术也得到了发展;东南亚和南亚的一些马种也不比西域差;在战船技术上,南海诸国更是遥遥领先。 唐初和倭国会有一场水战——白江口之战。虽然那是唐高宗时期的事,但李玄霸想试试为大唐提前攒一攒战船,在倭国挑衅大唐之前,能不能让他哥提前打到倭国本土去。 历史中倭国画唐朝地图的时候,曾把九州岛直接画做了大唐领土,厚颜无耻地自称大唐人。 李玄霸是个好心人,想为他们正名。 倭国其他地方太穷太远,但九州岛还是很不错的,可以允许他们加入大唐。 李玄霸自穿越后,一直着眼于自己和小家。 为唐倭水战做准备,是李玄霸目前唯一想做的有利于后人的大事。 如印刷术或者收集良种的事,虽然有利于当下,但对整个华夏历史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做这些事,对华夏的未来影响都微乎其微。 这些目的,李玄霸现在不会告诉颜真。 若颜真能圆满完成他现在布置的任务,真的成为了他的心腹,他才会将后续事交给颜真。 之后李玄霸的心腹都会丢到海船上历练。 陆地上太安稳了,海上更能锤炼人的意志。 李玄霸对以后跟随自己的心腹要求不高,只要意志够强,出身和学识都无所谓。 他甚至不担心属下有野心。因为反正再有野心,在太宗朝谋叛,那简直是经验宝宝。 李玄霸会厚待自己的下属,把他们养得肥肥的。如果他们野心过大,正好宰了补足唐初穷得连老鼠来了都会摇头的国库。 李玄霸在为颜真教授南海诸事时,一个黑红脸的憨厚汉子过来敲门。 李玄霸开门后,让那人进门,对颜真道:“你先回去仔细把这卷书背熟,再找些南海外夷人学学语言。使团很快就要出发,提前抱佛脚,总比一无所知强。” 颜真开玩笑地抱怨道:“三郎君该早些告诉在下,让在下多一些准备时间。” 李玄霸道:“这也算对你的考验。” 颜真叹气:“那在下可要努力了。” 李玄霸将工作布置下去后,带着黑红脸的憨厚汉子离开。 憨厚汉子做护卫状,为李玄霸驾车。 李玄霸坐在他身旁,装作学习如何驾车。 他年纪增大后,不仅要学骑马,也要学驾车。 这个憨厚汉子是去年水灾时进入唐国公府,驾的一手好车,被李玄霸要了过来,专门教他和二哥驾车。 马车行驶起来后,驾车的两人压低声音说话,即使周围没有遮掩,其他人也很难听到。 李玄霸道:“向固,辛苦了。” 向固有些后怕道:“陛下很生气。” 他将宫中的事告知了李玄霸,道:“这样说真的没关系吗?” 向固一进入唐国公府就被李玄霸发现了身份。 李玄霸的感知很敏锐,向固自以为很隐秘的偷听,立刻就被李玄霸揪了出来。 李玄霸没有立刻揭穿向固,而是去寻了向固的家人,将他的家人控制起来。 向固自以为是孤儿,没想到只是与家人走散。他的家人恰好因为水灾逃难,李玄霸便将这家人买了进来。 后来李玄霸给向固摊牌,如果他没有找到向固的家人,大概就会将向固交给父亲处理。 向固不知道李玄霸是如何寻到他的家人。但他有了家人后,就算他不想投靠李玄霸,李玄霸将这件事捅出来,皇帝也不会再信任他。 何况他已经暴露了,结局不是死在皇帝手中,就是死在唐国公手中。 如果是以前,向固不惧怕死亡。 但有了家人,家人还一直在寻找自己。在以为自己已经去世后,家人连逃难都带着自己的牌位。向固就有了软肋。 杨广在各家安插探子只是一步闲棋。其实杨广对这些探子的控制力度极差。 无论是勋贵还是旧世族,都是刚从魏晋南北朝的乱世走来。他们的府邸中有许多私兵,打造得如铁桶一般。杨广哪可能打探得到消息。 向固本来想敷衍一点,就说自己被唐国公打发得远远的,偷听不到唐国公府多少事。 李玄霸却让他偶尔递一些唐国公府的家里长短给皇帝,既显示他确实没有被重用,打探不到核心机密,又能让他在杨广面前有点存在感,混淆杨广的判断。 李玄霸让向固给杨广传递的消息,多是家中如何偏心,李渊对他和李世民如何严厉。 这点消息对唐国公府不痛不痒,对杨广也没什么用处。杨广只把向固当做其他探子那样按时禀报琐事的庸人,没有怀疑向固连这点小事都在骗他。 这次李玄霸又让向固给杨广递了消息,把被罚的事添油加醋。 向固好奇道:“主人如此年幼,就要自污了吗?” 李玄霸笑道:“不是自污,只是让陛下知道,他若想打击唐国公府,别从我和二哥动手。我和二哥只是小喽啰,他打击我二人对唐国公府一点用都没有。相反,如果他将来想拆分唐国公府,就要对我和二哥好。” 向固感到毛骨悚然。 三郎君这么年幼就想着与长兄争夺唐国公的位置了吗? 三郎君是想为二郎君争夺唐国公府继承人,还是……不,三郎君和二郎君的感情极好,一定不会对二郎君动手。 向固把自己恐怖的猜测压下。 李玄霸道:“我将派颜真随同大隋出使赤土国的使臣,去南海为我做些事。你若有兴趣,可一起去。” 向固道:“小的任由主人安排。” 李玄霸摇头:“我是真心想培养你。赤土国遥远,海船虽然沿着海岸线行驶也可能会遇到危险。我若直接派你去,担心你会猜测我要除掉你,所以我才问你自己的决定。” 向固面色忐忑:“不,不,小的怎么会如此揣度?” 李玄霸道:“将来我的人都会去海上逛一圈。如果你愿意去,将来就跟着我。如果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你好好练一练骑马射箭,将来跟着我二哥。放心,你帮了我许多,我不会亏待你。” 向固咬了一下牙,做出了选择:“请让我跟随主人!我愿意去南海!” 虽然向固本心更倾向于李二郎君,但就算李三郎君说给他选择的权力,他又哪敢选? 李玄霸道:“那好。你做好准备。你不会晕船吧?” 向固道:“我会水。” 李玄霸道:“在海上会水也没用,只要不晕船就好。” 李玄霸又说了些海上需要注意的事,道:“你的任务和颜真不同,待回去后我再告知你。” 李玄霸知道自己给了向固选择,向固也不敢选。但无所谓,他已经给了向固选择,是向固自己不敢抓住,将来向固就只能跟着自己了。 如果向固敢当着自己的面说要跟着自家二哥,就凭这胆识,李玄霸就愿意给向固一次机会。 可惜,没了。 李玄霸回家后,用心声将今天的事告诉了还趴着的李世民。 李世民咋舌:“你倒是真会吹,这都敢说,也不嫌弃恶心。” 李玄霸:【皇帝自己都不嫌弃恶心,我这个受害者说什么恶心?】 李世民道:“有用吗?他会同情我俩,以后不折腾了?” 李玄霸微笑:【等着瞧。我也好奇他会如何做。】 李玄霸没等多久,杨广就撤了他的实职。 杨广下旨,他想起李建成作为唐国公府嫡长子都还没有职官,不能让长幼无序,所以李建成接替李玄霸进入乐坊。 为了弥补李玄霸,李玄霸和李世民的散官再升半阶。 杨广还特别叮嘱李玄霸,“奉旨填词”的事仍旧是李玄霸的差事,但只是长辈对晚辈的要求,与君臣无关,让李玄霸不要太在意这件事,当做个爱好就成,不要耽误了学业,累坏了身体。 李世民和李玄霸还是垂髫少年,即使李玄霸考得了秀才,李世民猎到了老虎,他们的年龄和资历都还很浅。 如果两人因李渊的功劳得封散官,哪怕成了从五品以上的“大夫”,朝中其他人也不会有多意外。 凭借父荫封官很正常,甚至直接封郡公县公的都有,算不得多奇怪。 但杨广给李世民和李玄霸封官却不是以奖赏李渊的名义,只是单纯因两个孩子本身而奖赏。这就很引人注目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刚得了九品散官,短短一两月就跃居从七品的绥德尉。升官速度,让寻常官吏遥不可及。 本来还有人对李玄霸“擅新声”颇有嘲讽。杨广先抹去了李玄霸的职官,又给李玄霸加封了散官品阶,立刻堵住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于是朝中人又开始叹息,原来皇帝并没有折辱李玄霸的意思,只是碰巧而已。 自汉武帝置协律都尉一职,后世无数士人担任过这个官职,其中不乏高门士族子弟。“协律”说到底就是制定乐声,而礼乐不分家,制定乐声就是制定礼仪,不是什么粗鄙的官职。 皇帝看来没有想太多,只是被人提醒后才意识到不对。 嗯……等等,皇帝意识到不对,怎么还让李建成继续担任协律郎?! 朝中人糊涂了。 皇帝这是意识到还是没意识到?是想澄清还是想证实?还是说皇帝认为他本来没有此意,其他人误解他对唐国公不满,所以皇帝反其道行之,专门让唐国公府的嫡长子担任这个职务,以表示他堂堂正正,没有坏心? 李渊一口血堵在喉咙中。 他骂道:“这哪是坦荡?明明是他认为这敲打还不够,想要进一步折辱我!” 李世民翻白眼。 我和阿玄被折辱的时候,你就说是我和阿玄的错。现在兄长被推上这个位置,你怎么不骂是兄长的错?父亲真偏心。 李世民私下和李玄霸小声吐槽:“父亲不会将来也和祖母一样偏心吧?” 李玄霸道:“无所谓,我们又不当那个唐国公。” 李世民瘪嘴道:“你应该安慰我,父亲不会偏心。” 李玄霸道:“嫡长继承制是绕不过的坎,你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不是你说的吗?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 李世民不满道:“那能一样吗?不一样,那可是父亲,是我们的父亲……” 李玄霸道:“啊,你又要哭了?” 李世民捂住眼睛使劲揉了揉,放下手:“我才没哭。” 李玄霸见二哥如此,本想让二哥提前一点别太信任李渊,现在有些不忍了。 李玄霸安慰道:“不过此次父亲生气,并不是偏心兄长,而是陛下扇了我们家两次巴掌,侮辱性更大了。” 李世民语塞。 半晌,他抄起靠枕抱在怀里,在坐榻上滚来滚去,低声哀嚎道:“啊!!!!!陛下真是……啊!!!!!” 他滚了一会儿,翻坐起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烂怂大隋,我们反了吧!” 李玄霸白了二哥一眼,懒得理睬二哥的胡言乱语,提笔继续写给颜真和向固的出游指南。 李世民自己低声发泄了一番后,胸下垫着靠枕,像毛毛虫一样蛄蛹蠕动到案前,手一撑,将下巴搁在案上:“蛮夷之地,你那么在乎干什么?” 李玄霸一边写一边道:“蛮夷之地?你知道四大文明古国吗?” 李世民道:“每当你问我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就很明显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你为什么要问废话?” 李玄霸的笔在纸上落了个墨点。 他转头给了二哥一个白眼,道:“世界很大,大唐虽然屹立在世界之巅,但其他文明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李世民道:“大唐现在还不存在呢。阿玄,你是不是该用心声和我说话?” “哦。”李玄霸切换心声,【来,我给你画一张世界地图。】 虽然李玄霸画不出详细的地图,但世界地图的轮廓还是没问题。 李玄霸把粗陋版世界地图画出来,将那些地方的特产标注出来。 他世界历史不好,不知道在隋唐这个时间段各国发展水平如何,只能通过西域商人的描述推断。 不过以隋唐的科技水平,也不太可能和外国有太多的交流,所以他现在的了解就足够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世界这么大吗?要是这些都归我们就好了!” 李玄霸正想解释为何大唐的疆域不可能扩张得太狠,李世民就自己摇头:“不行,疆域太宽广管理不过来。如果朝中发布诏令,快马走几月都传达不到地方,那这块地名义上是朝廷的地盘,实际上与自治无异。勉强管理,有害无益。” 李玄霸叹了口气。 李世民好奇:“你叹什么气?难道舍不得这么大一片土地?贪多嚼不烂啊,别贪心。” 李玄霸摇头,笑道:“后世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都难以看清这件事。他们都认为,给你一支军队,你能占领全球。” 李世民问道:“难道后世已经有人统一世界了?” 李玄霸摇头:“后世人也做不到。” 李世民失笑:“连后世人都做不到的事,他们凭什么认为先人能做到?如果今不如古,那后世子孙也太没用了。后世子孙应该有自信些,他们都做不到的事,别指望先人比他们还厉害。” 李玄霸对二哥竖起大拇指:“你这句话我要记下来。” 李世民道:“记呗。” 他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过不能占领,也可以有其他方式为我中土效力。将来我们一起出海吧,我想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多宽广!” 李玄霸面色古怪:“你估计不行。” 李世民笑了笑,没说话。 一些事情他们已经有了默契,不过李世民不想说出来,也不想问。 现在他还小,没必要想那么远,他更希望快乐地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以后的烦恼,就让以后的自己去烦恼。 现在他身边没有烦恼,何苦庸人自扰? “快和我说说南海的事!”李世民督促道,“你把我的兴趣都勾起来了,我也要派人去。你说杜兄和房兄如何?” 李玄霸嘴角抽搐:“他们现在还不是你的下属,别逼得他们以后不跟你了。”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不已。 李玄霸无语叹气。 二哥还这么小,就有欺负“臣子”的爱好? 三岁看老,九岁的二哥已经无药可救。 救不了,等死吧,告辞。 李玄霸嘴角含笑:“不过我们可以问一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反正他们现在也入不了皇帝的眼,不会做多大的官。在家蹉跎十几年,不如出去逛逛。” 李世民把住弟弟的肩膀,挤眉弄眼:“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诓骗他们。” 两张容貌差不多的脸上,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坏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到了九千字,把杨广试探的剧情过完了,免得卡着难受。 三更合一,但更晚了,算二更,欠账-1。44w营养液欠账+1,目前欠账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