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的官职、才干、声望皆高于李建成,虽然李建成是李玄霸兄长,李玄霸也不可能如辅佐李世民那样去辅佐李建成。 别说李玄霸愿不愿意。如果以李建成为主导,还不如李玄霸单干。 李渊不傻。 他让李玄霸去帮李建成,只是让他一同完成“唐国公府在河东郡扬名”这个目的。没有谁当主导,兄弟平行共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唐国公府”这个整体的利益,可以稍稍牺牲李建成的心情。 不过李渊当然也存了让处事经验丰富的李玄霸带一带李建成的想法。 他太忙了,没空带李建成。李世民和李玄霸明年就要回河右,难以近距离帮助他。让李建成学李世民打仗的本事是没可能,他希望李建成能学习一下李玄霸搞后勤的本事,才能辅佐他。 上阵父子兵,他将来若要起事,最放心的还是儿子。 趁着李世民和李玄霸回来,李渊要带着李世民在太原练兵、剿匪,李玄霸的本事正好在河东郡施展。 至于李建成,就在李玄霸身边好好学习吧。 这种考虑,李渊没有瞒着长孙晟和宇文弼。 李世民正开心父亲更信任他和弟弟,就听弟弟在心里吐槽。 李玄霸:【来了来了,现在就来了吗?二郎~,你兄长本事不如你,你好好为我打仗,将来皇帝你来当~!然后转头就封李建成为太子。】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眼眸微颤。 李玄霸:【现在父亲说什么,三郎,你大兄的本事不如你,你好好带带你大兄,父亲最信任的是你。等我真的抢了大兄的风头,大兄一告状,又是我故意兄弟不睦了。】 李世民:【不……】 李玄霸:【不什么?不是还是不信?对父母而言,儿子都是心头肉,谁弱就帮谁。而且身为皇帝,更希望见到一个不强势的太子。二哥你都猜到未来了,还抱什么侥幸?】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二哥已经猜到了。李玄霸也懒得遮掩了。 在心里给了一脸茫然的二哥一脚后,李玄霸恭敬道:“父亲何出此言?若兄长听到,一定会沮丧。让兄长难过,岂不是我这个当弟弟的错?” 他顿了顿,又叹息道:“何况河东世家不给兄长脸面,只是因为他们还在观望局势,不敢和唐国公世子走得太近。杨玄感谋逆,现在都还未平定,陛下正风声鹤唳。唐国公声势太过,恐非幸事。我和二哥很快就要回河右,他们与我们结交也不算结党,或许才会放心与我们结交。这不是兄长无能。” 李渊无奈道:“听你这么说,怎么好像我挑拨你们兄弟感情似的??” 李玄霸笑道:“当然不是。父亲只是还把我们兄弟当孩子。兄长已经弱冠有五,女儿都有了好几个。父亲还是少在外说兄长不是。兄长也没有不是。” 李渊摆手:“在场哪有外人?罢了,你说得对。你维护兄长,很好。” 李玄霸道:“打虎亲兄弟。我当然维护兄长。” 李渊故意板着脸:“你维护兄长,就说父亲不是?” 李玄霸道:“忠言逆耳,父亲。” 李渊失笑:“去去去,我看你是读书读太多,快成倔书生了。难道你以后还想当谏臣?” 李玄霸严肃道:“这是我毕生所愿!” 李渊对李世民道:“你怎么带的大德?大德怎么越来越像宇文公了?” 李世民回过神:“啊?” 宇文弼板着脸道:“我的弟子,不像我像谁?大德说的是,不要在兄弟中挑拨离间!” 长孙晟叹气:“哪有你这样的父亲,对幼子说长子无能?你让大德大雄如何回答?” 李渊捂耳朵:“我错了我错了,别念了。” 李玄霸看着李渊的动作,非常有即视感,不由看向二哥。 李世民警觉:“看我做什么!” 李玄霸叹气不语。 李世民拿鞭子去捅李玄霸的腰。 李玄霸扭身躲开,一鞭子抽二哥马背上。 骏马跳脚。 “哎哟!”李世民颠簸了一下,本来就被弟弟撕开伤口很难受,气得也抽了李玄霸的马屁股一鞭子。 二人你抽我马一下,我抽你马一下,骏马疯狂加速跑了起来。 李玄霸大喊:“别抽了!跑太快了!” 李世民骂道:“谁说的先动手的遭殃?阿玄,我跟你说,晚了!” 几位长辈瞪大眼睛看着李世民和李玄霸突然闹起来,然后绝尘而去。 李渊揉了揉眼睛:“怎么了?” 李智云老气横秋道:“谁知道?二兄三兄从小不都是这样,刚还好好的,莫名其妙就吵起来打起来。大概双生子就是这样吧,连吵架打架也让旁人一头雾水。” 李渊:“……原来如此。” 宇文弼和长孙晟无语。什么叫“原来如此”? 唉,他们才刚说二郎三郎成熟了许多,比李渊看着还成熟,怎么这二人瞬间又变成顽童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一口气冲了很远。他们都进太原城门里了,李渊等人还在后面慢悠悠“散步”。 进城后,李世民和李玄霸放缓速度,在城中勒马缓行。 太原城常有佩戴刀剑的士子骑马往来,这里的人没有人认识名满天下的李二郎李三郎。风尘仆仆的二人没有故意隐藏,却像是融于人群中,变成了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 “好久没有这么自在了。”李世民道,“在张掖的时候,我俩哪次出门不会引得众人围观?” 李玄霸道:“你现在高喊一声‘我乃李世民’,照样能引人围观。” 李世民扬起鞭子。 李玄霸道:“这是在城里,你敢纵马,我就敢向母亲告状你扰民。” 李世民放下马鞭,无奈道:“回到家,你又变成以前的告状小狗了。” 李玄霸道:“随你这么说。” 兄弟二人停下说话,安静地又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他们不知道家在太原城的什么地方。但大隋城池都是坊市结构,勋贵所住的方位都一样,他们朝着那个方向走,总会遇到。 太原城也算半个边镇了,所以坊市管理没有洛阳和大兴那么严格。在坊与市连接的道路上,也有小贩挑着炊饼贩卖。 坊市之外治安很差,卫兵几乎不管理。所以那些小贩都佩戴着棍棒之类的武器,大约是“自负盈亏”吧。 李世民闻到炊饼的香味,下马买了两个烧饼。 小贩满脸横肉,但看着李世民的神情却战战兢兢:“小郎君,我的炊饼你可能吃不惯。” 李世民疑惑:“难道除了面,你还放了其他不好的东西?” 小贩忙摇头,道:“我不做亏心生意。只是贵人吃的肯定是白净的精面,我这面饼……有点粗糙。” 李世民笑道:“我刚从边塞回来,麦饭都能吃,带点壳的面饼才吃得香。” 小贩松了口气,笑着奉上热腾腾的炊饼:“那小的就不怕了,小郎君,请。” 李世民给了小贩几个铜子,将其中一张热腾腾面饼抛给李玄霸。 李玄霸伸手接住,骂道:“你递过来不行吗?落地上怎么办?浪费粮食。” 两人都没在意手脏,直接拿着炊饼吃了起来。 奔波了一路,两人确实是饿了。 李世民叼着饼重新上马,啃了一口饼后,单手拿着饼道:“你信不信你若没接着饼,我就能接住?” 李玄霸没说信还是不信,只骂道:“你玩杂耍吗?” 李世民笑道:“哈哈哈哈。” 两人慢吞吞吃饼。 现在民间石磨也没有普及,面粉已经算是金贵的东西。 但百姓吃的面粉就算是他们自称的“白|面”,其实也是只脱了壳,带着麦皮一起磨成的灰色面粉,吃上去有种沙子的口感。 按照权贵家中白|面的磨法,这灰色面粉能再少两三成,连寻常小地主也不敢日日这么吃。 不止面粉,稻米粟米也是如此。 李世民和李玄霸在唐国公府时钟鸣鼎食,第一次随裴世矩去张掖时吃到粗粮,直觉得嗓子快割破了,难以下咽。 吃完糙面炊饼,李世民拍了拍手,压低声音道:“阿玄,我还是相信父亲。未来能改变不是吗?你谶纬中看到的我是不是在父亲起兵之后才展现出才华?那时兄长是嫡长,我的战功不多,父亲立兄长为太子情有可原。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很不一样了。” 李玄霸没说话。 李世民道:“你看,我都把河右收入囊中了,地盘比父亲还大。父亲如果不选我,岂不是可以预见的会有一场内战?若内战发生,我和兄长必死一个……我的意思是,兄长必死。” 李玄霸本来很严肃,听到二哥最后补充的话,嘴角微抽。 李世民耸肩:“不是我瞧不起兄长,我有兵,他没有。” 李玄霸道:“嗯。” 李世民道:“我说的对吧?如果父亲一开始就选我当继承人,再让兄长故意谦让一番,我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利益,都需要把兄长捧得高高的,也会厚待他的子孙。现在我们的境遇与你看到的未来已经大不一样了。父亲……父亲真的对我们很好。” 李玄霸想反问,“真的很好”在哪? 但他没有反驳二哥。 或许在二哥看来,父亲没有偏袒嫡长,给了他自由发挥实力的机会,就真的对他很好了。 虽然以前受了祖母的气,但二哥这个人心大,很多年前的事,他大概已经淡忘了。 而且那只是祖母偏心,父亲当时虽然因为孝道必须顺着祖母,暗地里也算是站在他们二人这边。 当然,李玄霸没这么想,但他能看出,二哥是这么想。 自己有前世的记忆。虽然这一世生活了这么多年,前世已经褪色成画卷,今生也算两个人了,但是仍旧会给他的性格造成影响。 二哥却是纯粹的“土著”。他就算再厉害,现在也只是一个纯粹的十六岁少年郎。 若按周岁,才十五岁,才高一。 而且这个时代父亲对儿子多是过分严厉不苟言笑,只知督促学习,温情很少。 他们的父亲却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宠溺孩子,愿意与孩子亲近打闹的“开明父亲”。 若在现代,愿意对孩子亲亲抱抱举高高的父亲很常见。但这个时代,这样的父亲真的是异类。 连自己这个现代来的孤魂都难以割舍对李渊那一声“父亲”,何况二哥。 李玄霸叹气。 所以他才会对软化的二哥说那么重的话,担心二哥放松警惕。 虽然放松警惕不会伤害到二哥的根基,但会伤到二哥。 “好。二哥说得对。”李玄霸道,“我只是对父亲让我去帮李建成很不舒服,不过我也相信父亲疼爱我们。” 李世民笑道:“这就对了。走,你看前面那个大宅子像不像我们的家?” 李玄霸翻白眼:“母亲都在门口对我们招手了。” 李世民笑着给了李玄霸的马屁股一鞭子,李玄霸的马蹿了出去:“阿玄快跑!” “啊?!李世民!”李玄霸吓得赶紧勒马,担心撞到母亲。 显然李玄霸想多了,窦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两个壮仆站在了她面前,一声大喝,马立刻止步。 李玄霸从马上跳下来:“母亲!二哥他……” 窦夫人把李玄霸护在身后,伸手:“鞭子给我!” 李世民嬉笑着下马:“娘娘,别听阿玄胡说,我什么都……啊!还真抽啊!我错了我错了娘亲!” 李玄霸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回家第一天就挨抽的二哥冷笑。 四月的空气都要被李玄霸的冷眼冷笑给制冷了。 叫你皮,活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回老家路上堵车,晚到了半个多小时,更新晚了,抱歉。 昨天没更新,这章补昨天更新,不算还欠账。欠账仍旧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