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屏州龙在田的子侄们几乎全部出动,一千多彝兵浩浩荡荡地离开龙朋城,向建水聚集。
教化三部司的两千沙兵在副首领禄昌贤的带领下气势如虹,誓要用一场胜利来洗刷沙定洲叛乱带来的耻辱。
连最贪财的几个土司头领也杀掉了清廷派来密使,把尸首扔进猪圈里喂猪,并且对之前出卖情报的行为悔恨不已。
各个山寨走出的队伍像山间的涓涓细流,顺着山势向下流淌,越聚越大,奔腾而下,涌向开远前线。
“龙兄弟,最近可好呀?”
“别提了,婆娘和娃娃天天都在砍柴,没工夫在家做饭,很不好啊。沙兄弟你那边怎么样?”
“哈哈,我们家也是,你们那边的矿山收一担柴火多少钱?”
“还不是二十文,天杀的王国冲,他怎能那么抠门呢?”
“现在矿上时兴烧煤,柴火不好卖咯……”
两个部落的人走了一路,表面非常亲热,心里都在互相鄙视对方。
现在谁还卖柴火,都在卖成根的木料。无论是矿上还是安南的造船厂,都需要大量木料,用最时髦的话说,这叫产业升级,一根上好的木料顶几百担柴呢。
各村各寨的土司们这一年多时间里源源不断地获得财富,超过了以前任何一年的劳作所得。更重要的是发觉他们在官府眼里像了个人,而不是低人一等的贱民。
哪朝哪代的少民能下山劳作,赚取和汉民一样的工钱,甚至还能领取所谓的“转移支付补贴”?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好年景,砍砍树,种种茶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账。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武装保卫这样的好生活。
……
整个滇南几乎在几天之内就变成了一个大兵营,没有最高统帅的号令,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谁来我们的地盘抢钱,就用长矛、刀剑和火铳打碎他们的狗头。
他们都知道,李定国和朱由榔这些主帅不在滇南,白文选、马宝这样的宿将也不在滇南,要保卫来之不易的财富,只能靠他们自己努力了。
矿业公司总经理王国冲接到消息震惊不已,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手里的两万多矿工。
放在平日,王国冲连动都不敢动“武装矿工”的念头。他早就觉得自己手里人实在是太多了。两万多壮丁,其中还有不少是身经百战的俘虏,一旦拿起武器,那将是滇南两府最强的军事力量。
阎惟龙、张国用这些大将手里的兵都没有自己手里的矿工多啊。
只要被人嗅出一丝造反的味道,王国冲觉得以自己在明军中的根基,肯定没有人会为自己说好话。陛下又在千里之外,到时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是清军来势汹汹,他认为自己绝不能无所作为,与其被几个大将忌惮,“控制”起来,不如踊跃抗清,表明立场。
用什么方法呢?王国冲苦苦思索,终于想到最光明磊落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来人啊,有请阎帅、张帅、赵帅,个旧矿业公司召开紧急股东大会。”
“总经理大人,这次的议题是……”
“武装保卫矿场,”王国冲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得详细些,“请诸位大人多带点军官过来,就说这里有两万多人,要停工打仗,让他们赶紧过来接手指挥。”
……
王铁锤原来是新兴州铁炉关的一名铁匠,去年他从通海县用独轮车运了四担军粮而来。
有一门好手艺的他在官府的支持下,张罗起一个属于自己的铁匠铺,甚至还收了两个学徒。
这天他的铺子里来了一个似官非官的人。
“你就是王铁锤?”
“老乡请回吧,本店近日不营业。”王铁锤埋头敲打着一把长刀,忙得头也没有抬。
“都是开张做生意的,有客人要打造东西你们不接?”来人提高了声音,语气之中似乎有点恼怒。
王铁锤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像是个有身份的人,做了个揖,接着道:“客官恕罪,鞑子来犯,小人要打造兵器,实在没时间打其他东西。请您换一家吧。”
“我是个旧矿厂的人,奉命前来打造一万个铁枪头,就是要用来杀鞑子的。五天之内就要用,你们小店能打多少,要多少钱一个,痛快报个数,我们厂里多的是银子,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
那客人一报上矿场的名号,立即显得财大气粗,整个滇南谁不知道矿场就是银山。
“一万个铁枪头……”
王铁锤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庞大的数量,整个临安府的铁匠日夜赶工,五天之内也赶不出来啊。
“客官恕罪,这么多,实在赶不出来。五天……本店最多只能打两百个。再多莫不说没那么多铁,就是有,也没那么大炉子炼。再说,就我们师徒三人也忙不过来呀。”
“炉子,铁,人……”那客人沉思了一会,大声问道,“矿上有大把的炉子,铁器有的是,壮汉成千上万,你敢不敢来矿上教大家一起打。”
王铁锤简单思索了一下,觉得还真的可以,不要求美观的话,打造一些枪头矛头不费什么事,有很多工序都可以交给纯力工来干。
“怎么不行?客官稍等一会,小得收拾一下吃饭的家伙。”
那客人终于完成了一项任务,心情好了很多,在等待王铁锤收拾打铁工具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还没谈报酬。
矿场不是官府,没有强征百姓的权力,每笔花销都是要入账的,万一账不对自己还要受罚。他急忙问道:“师傅,你们这一趟工钱怎么算?”
“工钱?打鞑子还要什么工钱,客官莫不是看不起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