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包明显就是海盐,只要对食盐品相有了解的人都能分辨得出来,十有八九不会错。
孙延龄贴老婆孔四贞的福才接掌广西,在此之前从没当过地方官,也许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才往湖广随便拨了一千担私盐——如果不是贺珍提出走私川盐,也没有人会去细看。
董学礼不服气道:“广西不靠海,山东总靠海吧?也许孙延龄把朝廷分给广西的山东盐转送给我们呢?”
刘兆麒道:“山东盐和此盐绝不相同,还有,你见过不掺砂子的官盐吗?”
“我……我又不是厨子,管这个干嘛。”
董学礼气鼓鼓地坐下,刚沾到屁股,又跳起来骂道:“贼你妈,孙延龄这厮与伪帝暗通曲款。我说伪帝怎会那么有钱,带来的兵马全都使火铳,震天雷像不要钱一样到处乱扔。”
这话一出,刘兆麒又重新头疼起来。
周培公一提起走私川盐的事,他立即想到可由湖广布政司暗中接下。私盐贴上封签就是官盐,转卖给盐商获利颇丰。如此,既能把盐枭的那部分利润吃下,又可以缓解湖广缺盐困境,可谓公私两便。
不过董学礼的话提醒了他,购买川盐无异于给明军送钱。
假设购买私盐需支付一百二十万两盐款,回头又向伪帝支付九十万两运费,两者总计二百一十万两。再加上送过去的九万石粮食,明军这一圈弄下来,钱、粮都有了。
可如果不这么办,湖广无法应对明、黔两军的四路夹击。
即使前线将士个个以一当十,把伪帝和吴三桂打得落花流水,盐荒的问题依旧无法解决。
如果几个月后老百姓因缺盐而纷纷举事,湖广总督府和布政司衙门又该怎么应对呢?
兹事体大,刘兆麒觉得自己已无法掌控大局,必须把张长庚请过来一起定夺。
……
三月初八,明军依旧炮轰襄阳,在残破的城墙上又轰出一个斜坡。
李来亨带着麾下将士到襄阳城下叫阵,邀约张勇和甘陕绿营出城决一死战。
现在的忠贞营将士可不比从前了,穿上缴获的鲜亮盔甲,他们的装备比甘陕绿营豪华十倍,士气比甘陕绿营高一百倍。
李来亨跃马阵前,向城上吼道:“张勇你个缩头乌龟,快滚回甘肃吃土去吧。”
众将轰然大笑,纷纷对甘陕客军抱以蔑视。他们言语间充满自信,甚至还略显狂妄,似乎完全没把河西四汉将之首放在眼里。
“张勇!”
“缩头乌龟!”
“张勇!”
“滚回甘肃!”
张勇躲在一堵墙后面气得发疯,然而环顾四周,麾下军官个个畏畏缩缩,完全没有出城报复的意思,他也无可奈何。
见清军连出城应战的勇气都没有,明军士兵们发出哈哈大笑,然后向一处破口发起冲击。
战火一度蔓延至城内,等清军预备队赶来增援时,他们又且战且退,然后在笑声中扬长而去。
当天晚上,周培公第三次夜入明营,请求明军休战三天。
“陛下宽厚,求您再给我们一点点时间。您的要求我们已用八百里加急送回汉阳。兹事体大,董军门不能自己做决定,必须请示总督大人啊。”
朱由榔一想也对,做大买卖,怎能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呢?
“好吧,朕就再给你们三天。不过你们必须拿出诚意,要不然,朕怎么向将士们交待呢。”
“陛下的意思是?”
“今晚你们送来两万石粮食,二十万两银子,如此我军就休战三天,如何?”
周培公抗议道:“陛下恕罪,这个数目不对吧?休战三天,一共是九千石粮食,九千两银子。”
“每天三千石粮,三万两银子那是批发价,零售当然不同。”
周培公在心中暗骂伪帝无耻,又死皮赖脸地跪地请求多少给点优惠。最后双方以一万五千石粮食,十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成交。
按临时协议,明军暂时后退二十里,休战三天。
看到一车接一车粮食,一箱接一箱银子送入大营,李来亨、郝摇旗等人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军力强盛是真的可以换钱啊,早知如此,他们这些年还躲在夔东干什么呢。按每天五千两计算,这些年岂不是白白浪费上千万两银子?
想到这一点,大家都感叹皇帝应该早来东川,早带着大伙儿一起发大财。
……
三天之后,张长庚乘着马车日夜兼程赶到襄阳,告诉刘兆麒等人一个好消息。
江西总督张朝璘发来公文回应,他已遣江西巡抚董卫国集结部队,只要朝廷发来调令,江西两万精兵随时进入湖广助战。
江西巡抚的驻地在九江,与湖广就一线之隔。沿着长江进发,他们五天就能赶到武汉城下。
听到本家这么讲义气,董学礼感觉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宪座,那朝廷的调令什么时候能到呢?”
“快了。本督的奏折应该抵达京城了,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朝廷的旨意必到。”
董学礼盘算了一下时间路程,自己最少还要坚守襄阳一个月,顿时泄下气来。
“一个月,我们恐怕顶不住啊。要不,我们先撤到钟祥再说?”
“撤什么撤,襄阳乃湖广重地,怎能不守呢?再说,不守襄阳,我们怎么给吴三桂筹十万担川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