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两旺的身上薅毛,算是意外之喜。 周卓甚至为此想起了他在地球时看到的一则趣闻:一头专门产毛产绒的羊走失,数年后,顶着盔甲般数十斤的一身毛,主动现身求剪… 虽然赵两旺这人的人品性情不怎么地道,但黑大别笑黑二,他这个打闷棍抢人家机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 人家那机缘,那也是拿劫运缠身换来的,结果却被他做了无本买卖,去哪里说理,这也算不上正义之行。 毕竟别人不好,并不代表你对其使坏就是正义,从行为角度,是要各算各的。 周卓在这方面是那种谦虚认错、屡教不改的人。用他家乡的说法,就是贼主意正的很,抽断皮带,死不悔改。 不过这次周卓的确是将宁心石灯还给了赵两旺,没耍什么花活,还给了赵两旺一本使用手册,算是很熨帖了。 两人由此还有了那么点不打不成交的别扭交情。 至少赵两旺明白了周卓是那种只要钱到位,事情必然给你办妥贴的人物。 而周卓,也确定赵两旺坏的表里如一,绝对不会让你放松警惕,生出这其实是一个好人的错觉。 能这样其实也挺难得,交际做怕的是那种不稳定、易变质的类型,所谓交友不慎,往往不是眼瞎,是某些人赶潮流般变化太快…… 要是从这个角度看人,周卓发现其实诡花魁也不错。 哪怕乱象已经很明显了,仍旧稳定的收割着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韭菜,经营着虞城的阴市交易。 有的时候,这人间不平,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自己不按常规作息生活,昼伏夜出,还时不时玩些坟头蹦迪、墓里练胆的花活,出事则一味指责诡怪凶残,这明显是只说自己的理。 周卓就从没有找机会弄死诡花魁的打算。 以作恶视角评判,诡花魁可以说是大个儿里的矬子,更别说这位是秩序侧的,并且能沟通。 诡族一系极少跟人类沟通,不是不能,而是不乐意。 因为傲慢,并且的确有傲慢的本钱。 就像前世记忆中某地狱的主宰说的:“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你们人类意淫的那种神仙,那么毫无疑问,我们诡族更贴近。只不过谁都有风光时、低谷期,人类恰好断断续续的见证了我们的后者状态罢了。” 当然,就像同样卖电动车,有的公司叫特斯拉,有的破产摘牌,诡族经营的地狱,也有好有坏。 被周卓间接洗劫的赵两旺幕后之主,就属于底蕴丰厚,但不善于变现的。 光是赵两旺倒腾出来的油,就是西北安泰地道诡墓收获的三倍还多。周卓暗中直夸赵两旺崽卖爷田不心疼。 而在虞城地区率先掀起腥风血雨的诡墓王,则貌似是个敢打敢拼,有项目就先干起来的活力党。 不过,却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冲啊杀啊的类型。 节奏玩的挺好,还懂得耍一些非战伎俩。 比如,将一批看不太上的老弱病残,玩个半死,然后放了,让他们在附近地区传播诡族威名,以及制造恐慌。 进入十二月份后,周卓在虞城,就领略了此等光景。人心惶惶,一日三惊。还没等开战,自己就先吓个半软。 再然后,他就见到虞城衙门开启了净街行动。 说实话,周卓能理解衙门为什么这么做。 首先是能力不够救不了,其次是例不能开没法救,然后是滋生匪患,再然后是影响民众情绪。 在衙门眼里,这些难民就好比烂肉,腐烂的肉跟鲜肉码在一块儿,肯定不合适。自然就处理掉。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拒绝烂肉入内,原因就多了。管控能力不足是一方面,心怀侥幸也是一方面。 这些烂肉一开始只是断肢一般的存在,生命力快速流逝,但其实还能抢救一下。 具体的抢救办法之一,就是被一座城市消化,比如好心人收留,打点零工啥的,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可惜,这些衙门的人根本不兴微服私访那套,心中对自己管理的区域的承受力一点哔数都无,靠想象评估高低。 结果尴尬了,无人收留,无人施舍,断肢不赶快接上供血,可不久臭了么? “就是人心不古,真是一帮刁民!无情无义!”官员义愤填膺,吏员乡绅跟着附和。 一扭脸,商业互吹:“王员外,粮食酿了酒,真是高招,没有粮,摊牌自然不用多交粮。这天寒地冻的,酒更能卖的上价啊!” “哪里,哪里,比不得徐老爷您,消息灵通就是强,十两银出、一两银收,大兴附近的良田,一出一入,良田仍旧握,金银已满仓啊!” 大兴就是被诡族占据的那个虞城地区有数的大镇。 大兴能兴,原因之一便是土地肥沃。 府军剿诡大败,朝廷各种缘由试图捂盖子。 但这些官吏乡绅,却是消息灵通的。 立刻开始操作,售卖良田。 等大败的消息传播开,良田价格跌落,等诡族杀上门,更是一落千丈。逃难的人眼见大兴光复无望,眼下却需要银钱维持生计,只能是各种典当。可逃难时,来不及带走大件儿,金银细软中就包括地契啥的,现在卖的就是这些。 当铺根本就不收被诡族占领的区域的地契。 乡绅却是敢,他们的人脉更给力一些,可以向上申报,向朝哭嚎:我交粮,我纳税,我是良民,如今却是家破人亡田产被占,老实人就应该被欺负么?这还是大乾的天下么? 其实,这个时代,能把声音发出来,让朝廷听到的,那都不是一般人。沉默又或发不出声的,才是绝大多数。 朝廷一看这情况,补皮裤的,知道无力剿匪,只能是挪对些钱银,安抚下民心。更多的是只要有活儿,就能上下其手的官员,爱你是振兴农商,还是救灾扶贫,飘没的规矩绝不能坏。 什么?朝廷无钱赈灾?那就哭嚎的人交钱呗,让老爷们义务奔波操劳那是不可能的,何况这钱也不白交,换政策扶持,免几年税啥的。 于是,会哭的拿到各种补贴,人脉渠道也因活跃而保持了温度。 受理项目的老爷们拿了孝敬和政绩,皇帝觉得自己爱民如子,又办了件好事,自我感动中……人人有所得,闭环式多赢。 至于真正受灾有需求的却被排除在外,啥也没捞到,请跟我大声念: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劳心者赐予劳力者劳动的权力,以免好吃懒做,不知上进。家没了,那就再建个更好的。 再建家园的愿景虽好,实现起来难度却有亿点大。 正直隆冬季节,难民们连温饱都成问题,哪有资源建新家。 而老爷们念在父老乡亲的情分上,倒也没把事做的太绝,联合了一下,施粥舍饼的形象工程还是有的,这也是要往报告里写的,省的御史台那帮人挑刺告刁状。 “吃饱喝得就去投亲靠友,无亲无友,去乡镇讨活,大城规矩多,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能说这话的小吏,已经算是有点良心了。 起码点出了更有可能活下去的出路。只不过这出路也只是看着是条路。小吏也只是知晓自己生活的大城吃人不吐骨头,却不怎么清楚村镇的蛮昧与黑暗。 这种情况下,周卓周扒皮的生意开张了。 不过想和做,很多时候差距略大。觉得自己准备的再完全,等到实际干的时候,都会发现不够用。 扒皮老爷就遇到了难题。他这人倒是不心软,该狠心时能狠的下心。只不过见不得浪费。 一条人命,从哇哇落地,到长大成人,耗费不菲,尤其是时间成本,即便是周卓这种有志于长生,且做出过一定成效的人,花十几年等一个智慧劳力成型,也太奢侈了。 所以一想到就那么看人饥寒而死,他总是不免生错个几个亿的失落和遗憾。 尤其是诡族制造伤残,也算有分寸。就是掐那个能救,但对常用医药资源消耗略大的那个量。 这做法对大乾官吏,属于抛媚眼给瞎子。 作为腐朽王朝的一份子,大乾官吏基本都有选择性失明症。不该看的绝对看不见。 施粥棚那边就出现了鸡对鸭讲的事,难民跪求:“老爷,救救俺男人,救救俺儿子,治好了伤他就能出力干活。” 官吏:“老乡,吃了这碗热乎乎的粥,请尽早上路,别忘了签名画押,点赞打call哦,这粥可是箸插不倒,五谷杂粮,营养丰富…” 但对于同样做人口买卖,但本钱少,场面小的周卓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在可救范畴之内,二手翻新,不仅对物,人也可以,奶一口拉起来,敲诈剩余价值,不就跟破烂货翻新卖穷人一个道理么? “来来来,吃下这大力丸,老军医良方,包治百病,药到病除。” “不是,大老爷,我的问题是骨折没能及时正骨,现在眼瞅着要坏死,这也能吃药好?” 周卓翻白眼:“你就是口腔生脚气,头发起阴虱,这类疑难杂症,我这药都能治好,不就是正骨么,打断了重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