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头底下,夏沉光用公仔的大手掌替夏惊蝉挡着阳光。 她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平日里两人喜欢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但夏沉光关心她也是真的,日晒雨淋都会本能地替她分担遮挡。 夏惊蝉摘掉了夏沉光脑袋上厚重的公仔头套,汗水都润湿了头发,像被水冲洗过似的。 他摇摇头,抖了夏惊蝉一脸水。 小姑娘打趣着说:“现在看清夏安瑜的狼子野心了?” “徐文洋那事儿之后,就看清了。” 夏沉光分发着传单,大多数路人看都不看他一眼,他也没停下来,仍旧卖力干着。 “所以啊,你要多为自己争取!” 夏沉光发完了手里的一沓传单,又接过了夏惊蝉手里的传单,让她站在广告牌的阴凉底下:“我不一定赢不了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以为爸妈喜欢他是因为从小养育的情分吗?不止这样,找到我之后,他们请了一位特别知名的大师来算命,大师说,夏安瑜是他们命里的福星,能让家族兴旺,他和我爸是命中注定有父子缘,抱错…也是老天的意思,阴差阳错反而成就了这段缘分,所以将错就错,是最好的做法。” 夏惊蝉:“……” 好家伙,这招够厉害的。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夏安瑜捣的鬼,反正夏家父母特别迷信这一套。 秦阮琳信佛,常年佛珠不离手;夏樾更是痴迷此道,不管是动土搬家还是出行谈事,都要看看黄历、算算风水。 有大师为夏安瑜说话,又有多年养育的情分,难怪夏家父母偏疼这位养子,反而亲生儿子扔在旁边不管不顾。 “夏沉光,只要你愿意争取,我就会帮你。”夏惊蝉踮脚拍拍他的肩,向他保证,“为了将来能当个躺平富三代,我拼了!” “你怎么帮?小丫头片子一个。”夏沉光不屑一顾。 “本来上次徐文洋的事,没我的干预,你得身败名裂,还会跟父母断绝关系,看看,我不也帮你渡了这一劫吗。” 夏惊蝉笑着将卡通头套戴在他脑袋上,“这会儿你就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等待时机,我相信上天会眷顾努力的人。” 夏沉光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大沓传单,散给路过的行人,卖力地宣传着龙滢的新项目。 没一会儿,经理赵孟寻走了出来,见夏惊蝉站在广告牌底下乘凉,顾及到夏安瑜的叮嘱,凶巴巴地指责道:“又在偷懒,偷懒要罚工资的,还不快赶紧去工作!” “赵经理。”夏沉光摘下头套,恳求道,“这么大太阳,我怕她中暑,她的传单我来发。” “不行!你们两个都有工作,手头这些发完,还有呢。”赵孟寻不依不饶道,“都别想偷懒,快把头套戴上。” “你太过分了吧!”夏沉光忿忿道,“这是故意搞我们呢!” 赵孟寻回头,看看落地窗边端着咖啡杯的夏安瑜:“谁让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知道那位是谁吗,是我们公司的太子爷,谁不拿他当祖宗供着,你们还敢得罪他?” 夏惊蝉对赵孟寻道:“要说太子爷,这位才是正牌的,你别巴结错了人。” “晒晕了吧你,少废话,继续干活!” 赵孟寻推搡着她,让她去毒日头底下继续发传单。 这时,一辆黑色奔驰车驶来,停在了路口,司机恭敬地下车拉开门。 夏沉光以为是有客户上门,俩忙上前分发传单,宣传楼盘项目,眼见车上走下来的穿衬衫的男人有点眼熟。 他也是晒得有点晕乎了,定睛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来那是夏樾! 夏樾倒是没认出面前这穿着大熊公仔服的传单小哥是他儿子,而是一眼望见了烈日底下的夏惊蝉:“小蝉,你怎么在这里发传单?” “啊,叔叔好,这么热的天,叔叔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夏樾走了过去,用手给夏惊蝉挡着日头,皱眉说,“大中午的发什么传单?沉光呢?” 夏惊蝉望望面前这只大公仔:“诺,那儿呢。” 夏樾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走过去摘下了他的头套,看到面前这个大汗淋漓的小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么…怎么在外面发传单?” “不是实习么。”夏沉光漫不经心道,“干不来别的,发发传单还是没问题的。” 夏樾心疼地望着他:“累不累啊?儿子。” “还行。”夏沉光有点担心地望向夏惊蝉,“我是男生,不怕晒,主要是小夏,女孩子晒黑了就不好了,爸,你跟他们说说,让她进去工作,行吗?” 夏樾立刻回身道:“小蝉,别发了,真是的…让你们过来实习,不是让你们来卧薪尝胆,中暑了怎么办!” 夏惊蝉笑着说:“叔叔,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沉光哥能吃苦,我也可以。” “他能吃苦,你是女孩子,也跟着他干啊?” “他帮我发了好些呢。” 夏樾看着夏沉光这一副又憨又老实的样子,心底生出了几分怜爱,让助理递来了纸巾,亲手帮他擦了脸上的汗。 “傻孩子,谁让你这大太阳底下来街上发传单的?” 夏沉光和夏惊蝉同时望向了经理赵孟寻。 赵孟寻人都傻了。 如果没认错的话,那位…那位就是夏氏地产的一把手——董事长夏樾吧! 他怎么跟这两个实习生聊起来了?还亲手给夏沉光擦汗。 这这这…这别是什么亲戚吧! 赵孟寻一颗心疯狂下沉,战战兢兢地走过来:“夏、夏总,您好,您看看这毒日头,快请里面坐着吧。” 夏樾的慈祥之色一扫而空,转过身,气场全开地问道:“是你让他们大中午的在外面发传单?” “呃,是…” 赵孟寻闹不准他和这两人的关系,不敢把太子爷抖落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这不是周末吗,广场上人多,就叫了两个实习生出来发传单,年轻人,吃点苦头也没什么。” “夏安瑜呢?他怎么不出来?” 赵孟寻连忙道:“小夏总这会儿在处理更重要的事情,您放心,大家伙儿都很照顾他,不会让他太辛苦的。” “小夏总…” 夏樾轻哼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走进了售楼中心。 赵孟寻忐忑地询问助理:“于助理,哎,于助理你看看,这是怎么个情况啊,他们和夏总是什么关系啊?” 于助理摇了摇头,无可救药地看着赵孟寻:“有没有搞错,夏家来了三个孩子,你就巴结奉承夏安瑜,把人家真正的太子扔在太阳底下发传单,还有那女孩…那可是夏家的贵客,夏总和夫人疼她还来不及,你也是敢啊!” 赵孟寻整个人都要裂开了:“什、什么,什么真太子啊,我没弄明白…” 于助理摇摇头,懒得跟他解释。 夏家真假太子的事情并未刻意对外隐瞒,但因为夏沉光和父母关系不和,所以这两年,夏樾只带夏安瑜去公开场合社交。 即便是公司里的员工,也只当夏安瑜是夏家的亲生儿子。 夏樾进了售楼部,却看到夏安瑜在会议室里说着什么,他让旁人不要惊动他,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 却见夏安瑜坐在长桌尽头的主位,拖沓着调子,颐指气使地让人做这做那。 他是第一天来这里,不说虚心学习就算了,偏偏意见还多,说出来的话又没什么建设性。 自以为是,幼稚得不行。 奈何他的身份,就连最有经验和成绩的销售,这只能乖乖地听着,连连点头称是。 夏樾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压着怒气推开门,冷声道:“夏安瑜,给我滚出来!” 夏安瑜一看到父亲,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爸,您…您怎么来了。” “我让你来实习,不是让你来当少爷的。”夏樾将他揪出了办公室,“你们没经验,所以才要多学习,就算吃点苦头也没事,都是锻炼。所以你是怎么做的!再看看沉光又是怎么做的!” 夏安瑜的心脏一阵阵地跳空了,怨毒地望向了赵孟寻,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他父亲来了。 赵孟寻这会儿也是一肚子懊恼和委屈,不接他眼神了。 害他在夏总面前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这以后…还怎么在集团里混啊! “爸,我…我也有虚心学习…” 夏安瑜话还没说完,却见夏樾揽着夏沉光的肩膀,对聚过来的员工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亲生儿子,夏沉光,不久前才找回来,来实习学点东西,大家也别纵着他,该骂骂,但户外发传单这种事,别让他做了。” 员工们面面相觑。 夏总都开口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支使他去户外发传单啊。 说着,夏樾又把夏惊蝉叫了过来,“这是我儿子的同学,也是我干女儿,过来玩玩,大家伙儿多照顾她,别让她干太辛苦的工作,以体验为主。” 总而言之,夏沉光才是夏总亲儿子这消息,宛如一击重磅炸弹,售楼部炸开了花。 员工们看看夏安瑜,又望了望夏沉光,低声议论着。 要说长相,夏沉光跟老爸那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英挺,轮廓锋利,眼眸清澈坦荡。 再看夏安瑜,眼睛略小,有点贼眉鼠眼的意思,个子也小,夏沉光一米九往上了,夏樾也有一米八七,偏夏安瑜不过一米七五出头。 无论身高还是五官,抑或脸型,夏安瑜跟他们都是南辕北辙,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夏樾刻意对售楼部所有人员工公开了夏沉光的身份,虽然嘴上说该骂骂,但员工们心里自然清楚,大太阳底下让人家去发传单这种事,是惹怒了夏樾。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孟寻一眼。 要论起巴结夏安瑜,欺负夏沉光,这位经理可是走在最前线。 这下子,马屁拍黄了吧。 赵孟寻也是一脸的懊恼,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只能竭力补救。 夏樾叮嘱了夏沉光和夏惊蝉几句,说自己下午还有个会,晚上再来接他们回家。 全程他是一句话没跟夏安瑜说,冷落的意思十分明显。 夏樾离开之后,夏惊蝉笑着对夏沉光说:“看我说什么来着,越努力越幸运,这不就被你爸爸看到了吗。” “所以你早就料到爸会来。” “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认真努力肯定是没错的。” 夏沉光将手搭在女孩单薄的肩上:“小夏同学,这话我认同你。” …… 夏樾一走,售楼部所有人对夏沉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追捧他,奉承他,反而不怎么搭理夏安瑜了。 尤其是赵孟寻,一整个贴在了夏沉光身上,替他鞍前马后地又送咖啡、又送甜点,倾囊相授地教他该怎么接待客户、推销话术,嘘寒问暖地关心他,那叫一个殷勤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夏安瑜是亲身体会到了。 夏安瑜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隔间外同事们背后议论着—— “真是白讨好他了,没想到是个假货。” “就算因为抚养一场,感情再这么好,继承家产的时候,怎么可能放着亲儿子不要,给个假儿子。” “对啊,偏偏人家亲儿子是那么个又高又帅的。” “英俊还在其次,你看看赵孟寻都把人家欺负成什么样了,人家愣是一声不吭,连告状都没有。” “夏沉光这小子,真是…让他干什么就干,挨骂也忍着,跟夏安瑜对比起来,那是半点少爷架子都没有,还会主动承担其他实习生的活儿,反正我对他印象很好。” “不仅虚心请教,人家还有礼貌,见了我还叫哥,不像那个假的,喂来喂去,真的,高下立见。” …… 夏安瑜在卫生间里呆了半个小时都没出来,恨得直咬牙捶墙。 近乎二十年他过的都是夏家太子爷前呼后拥的优越生活,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公司,还是少爷小姐的社交圈里,他都是中心位。 骤然间风头被抢,仿佛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摇摇欲坠的。 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洗手间出去以后,虽然同事们见了他还是会笑脸相迎,但他看着他们每个人,都能想象到他们在背后嘲笑他的样子。 谁越对他笑,他就越恨谁。 一颗心沉没在深渊里,难以自拔。 …… 那几天,夏沉光在售楼部成绩卓越。 一开始不太会推销,但他肯认真去学,又有夏惊蝉在边上教他如何高情商地应对客户,竟然真让他卖出了一套房,而且还是最大户型的跃层。 销售部的工作人员,没一个不喜欢夏沉光的。 他是夏家真正的太子爷,却半点架子都没有,谦虚又好学,跟着夏惊蝉学得嘴还甜,五十岁以下的统一称呼“小姐姐”,听得售楼部的女人们心花怒放,越来越溺爱他了。 夏樾对夏沉光的欣赏是不加掩饰的。 这孩子心性纯良,没什么坏心眼,这段时间的努力表现虽然是为了讨父母的欢心,但他的功利心显然比不上他对篮球执着的热爱。 一下班回家扒拉几口饭菜就抱着篮球飞奔向体育馆了,夏樾想当面表扬他几句,都没时间。 售楼部里,夏安瑜如坐针毡。 所有员工都喜欢夏沉光,有资源也都介绍给他,对夏安瑜则是不屑一顾。 面上,他们还是恭恭敬敬,但笑面一转就是冷脸,甚至背地里极尽嘲讽之能事。 夏安瑜偏偏还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风度,只能咬牙忍着,对每个人都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 心里头一口怨恨发泄不出来,下班以后的私人聚会,他只能对着外面那些攀附他的外围耍脾气发泄。 有天晚上,他在白因会所看到一个跟夏惊蝉长得有点像的女生,招招手把她叫了过来,拿起桌上的蜡烛油往她手上滴。 女生连连后退,惊声尖叫,他喝得有点多了,她越是挣扎,他就也是暴怒,扬手给了女孩一巴掌,然后用蜡烛烧她的头发。 蜡烛火焰不慎烧伤了这个女孩的脸,清醒过来之后夏安瑜心里也很害怕,怕女孩报警惹上官司,更怕被家里父母知道。 本来夏父夏母对他已经淡了很多,再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他在夏家的地位,就更加岌岌可危了。 夏安瑜只能用钱摆平这件事。 那女生敢怒不敢言,暂时作罢。 …… 夏惊蝉下班后给许青空发消息,问他在干嘛,许青空说他在逛手机店。 夏惊蝉听到这话,说买手机我擅长啊,陪你去逛逛。 周末手机店里有不少人,熙熙攘攘挺热闹,但夏惊蝉来到约定的店里,一眼就望见了他。 他站在透明玻璃柜前,身形瘦削挺拔,微微颔首,鸦黑的眸子扫着柜子里那一排手机。 分明是炎炎的盛夏,但他冷白的皮肤却给人一种霜雪的感觉。 就在夏惊蝉望着他发呆的间隙,许青空微微侧头,望见了站在玻璃落地窗外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薄荷绿的纱质防晒外套,打底白色小吊带配短裤,斜挎包上缀着一只卡通小蜜蜂,丸子头垂下几缕松散的发丝。 夏日的清新感拉满了。 既然看见了,夏惊蝉大方地走进手机店:“换手机啊我亲爱的朋友。” “嗯。” 许青空压着眸子里那一丝喜悦,视线重新落回玻璃展示柜中,“给妈妈挑一个,方便联系。” “那…那建议选一个大屏的,音效特大,操作简单,最好是带一些方便快捷的辅助功能。” “你说得对。不过,我怎么成你亲爱的朋友了。” “我们是朋友吗?” “是。” “加上亲爱的会让你困惑吗。” 许青空:“有一点。” “叫哥哥会好些吗?” 许青空感觉心脏明显收缩了一下,面上仍旧保持淡定:“会好很多。” “算了。”她抖了抖鸡皮疙瘩,“好肉麻。” 许青空并不觉得肉麻,甚至喜欢听她那样叫。 夏惊蝉牵起他的手腕,拉着他来到柜子边,“看看诺基亚这款,白色的,带一点儿红,很适合给阿姨用。” 夏惊蝉拿着手机,给许青空操作演示着,“拍照也很清晰。” 他的余光扫到了她的脸上,白里透粉,近了看还有细细的白绒,身上的奶甜的淡香侵入了他的鼻息,弥漫全世界。 许青空感觉嗓子痒痒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女孩展示的那款手机上。 “我挺喜欢这一款,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这家店应该给你一些回扣。”许青空选中了这款诺基亚的手机,让店员过来结账,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别说,我最近在帮夏沉光卖房子呢,还真谈成了一单!”夏惊蝉从书包里掏出了钱包,里面拿出几张红票子递给了许青空,“喏,手头宽裕了,这些钱都还给你,正好帮你结了手机的钱。” 许青空没有接:“这是什么?” “你之前…其实明里暗里接济了我不少。”夏惊蝉虽是笑着,语气却很认真,“虽然名义上说是学费,但你这样的天赋流,哪需要我教你篮球技术。” 许青空沉吟片刻,接过了这几张红票子。 “真收啊?” “为什么不?” 夏惊蝉没有放手,眷恋地看着那几张百元钞:“你都不跟我客气客气。” “为什么要客气,都叫哥哥了不是吗。” 俩人攥着钱较了一会儿劲儿,百元钞被俩人捏得皱皱巴巴,许青空先放了手,“你在考验我吗。” “我能这么虚伪?说给你就给你嘛。”夏惊蝉将钱快速地揣进许青空口袋里,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拿去拿去!趁我后悔之前,赶紧拿走!” 许青空笑了笑:“去我家吃饭。” 此言一出,夏惊蝉原本轻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张了。 “你、你家吗?” “你不是一直想尝尝我的手艺。” 夏惊蝉知道,她不能逃避这件事,她必须和许青空一起面对。 “好啊。” 她满怀心事地跟许青空一起回去,一路上都在脑海里酝酿等会儿的台词。 便利店里有一位阿姨正在看电视,见许青空居然带了人回来,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些讶异。 “王姨,妈妈今天没事吧。” “没事。”王姨看看夏惊蝉,表情不太自然,“我下午带她出去晒了会儿太阳。” “带了同学回来吃饭,您先回去吧,我有事儿再叫您。” “好、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是了。”王姨跨出了店门,又忐忑地回头望望夏惊蝉,生怕她说出什么来误了她每个月白来的这一笔收入,特别不放心。 夏惊蝉当然没戳破这一切。 她不在乎这个保姆是不是骗子,但她在乎许青空的病,不可能这样贸贸然揭穿什么。 医生说过,只能循序渐进地通过药物治疗,让他的幻觉逐渐消失,才是眼下最好的治疗方案。 “妈妈,这是我的同学,您不是一直想见她吗。”许青空将轮椅推过来,对着轮椅上的枕头说话,眼神也变得很温柔。 夏惊蝉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拿出了毕生的演技,对着轮椅上的枕头绽开一抹微笑:“阿姨好,我叫夏惊蝉。” 说完之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片诡异寂静中。 但许青空浑然不觉,他似乎认真地倾听着轮椅上的“女人”说话,仿佛她真的存在一般。 他对夏惊蝉说:“我妈妈夸你漂亮。” 夏惊蝉按捺着紧张的情绪,颤声说:“阿姨,看起来也很慈、慈祥,一看就是个…好人。” 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你不用紧张。”许青空以为她是见了他的妈妈不自在,安慰道,“随便坐,我现在去买菜。” 夏惊蝉注意到柜子上有相框,似乎是他母亲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穿着一件十分合身的旗袍,长发如瀑,柔软地垂在肩头,宛如江南闺秀般柔美而婉约,丝毫看不出岁月在她皮肤上留下的印记,五官的线条也很温柔。 从她的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必定是个大美人。 难怪能生出许青空这么漂亮的脸蛋。 夏惊蝉想到上次许青空扮成清冷美人的妆造,和照片里女人几乎别无二致。 许青空提着菜篮子出了门,夏惊蝉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喜欢的浪味仙,和许青空一起走了出去:“我陪你一起!” 她可不想一个人留在店里,面对着轮椅上那个诡异的白枕头。 两人走到巷子口,有在路边玩的小孩,突然冲许青空扔泥巴。 许青空早有防备,将夏惊蝉拉到身后,用手臂替她挡了挡。 “疯子,我要打死疯子。”小男孩将揉成团的泥巴砸向许青空,“你妈妈早就死啦!” 许青空脸色冷沉,但凡这个小孩稍微大一些,他可能都不会放过他。 但他不会以大欺小,只是拉着夏惊蝉快步离开。 小孩还追在他们身后,向他们扔泥巴,“打死疯子!打死疯子!” 没有教养的熊孩子能可恶到什么程度,夏惊蝉压着的怒火终于控制不住了。 她那样小心翼翼去保护的少年,凭什么让这些人随便糟践。 “你有没有教养!你妈妈教过你怎么做人吗,如果不会的话,我不介意替你妈妈教训你。” 说完,她走过去,将小男孩推倒在了沙地上。 小男孩气得哇哇大哭,很快,有女人跑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小孩,你们好意思吗!” 夏惊蝉并不擅长跟泼妇吵架,她属于那种吵两句就会把自己弄哭的人,这会儿挡在许青空面前,颤声控诉小男孩:“他骂我朋友,他活该,以后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他又没说错。”女人眼神如刀锋般,狠狠剜着许青空,“这种精神病,就该住到精神病院去,留在这里祸害邻居吗!” 夏惊蝉气得不行,看到地上有水桶,水桶里是被小孩弄得脏兮兮的泥浆。 她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抓起水桶,将里面的脏水全部泼倒在女人和小孩身上。 女人惊叫了一声,气得花枝乱颤,上前追打夏惊蝉。 许青空立刻挡在他身前,攥着那女人的手腕,狠狠往边上一掷。 那女人没收住步子,险些撞在墙上。 “我…我要报警!”女人颤抖地摸出了手机。 许青空睨着她,平静地说:“昨天下午,你丈夫出门之后,你把孩子扔在外面,和对面烧腊店的男人一起进了屋,这件事我也不介意一起告诉警方…” 女人如遭雷击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你胡说八道!精神病说的话,谁会信!” 许青空嘴角冷淡地提了提:“我不在乎。” 他不在乎,但那女人在乎。 她讪讪地放下了手机,只能自认倒霉地骂了孩子几句,拉扯着哭闹的熊孩子回了屋。 许青空攥着夏惊蝉加快步伐走上阶梯,坐在一处开阔的高地边,他用袖子给小姑娘擦掉了眼角的泪花:“刚刚挺厉害的,哭什么。” “不是,我一人跟吵架,就会哭。”夏惊蝉紧紧攥着他的衣角,“那小孩乱说话,你别听。” “我知道。”他早就习惯了。 夏惊蝉试探性地轻轻抱住了他,用颤抖的嗓音说:“许青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许青空的心脏狠狠收缩了一下,薄唇贴在她的耳鬓——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