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明的对比无一不刺痛梁西的内心。

百里辛拿起牌子翻起来看了看，上面并没有标注女孩所在的班级。

苏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来看看这具尸体。”

百里辛看过去，苏梵已经拉开了另一个抽屉。

抽屉的把手上也挂着一个牌子，百里辛走过去的时候，苏梵刚把尸体袋拉开。

百里辛探头看了眼，死的是一个男孩。

他拿起牌子看了一下。

【死者姓名：张二】

【死者性别：男性】

【死亡年龄：19岁】

【死亡原因：休克性猝死】

【死亡时间：S432年9月10日】

男孩死了已经有十几天了，全身乍一看没有任何伤口，只是手腕和脚腕有一些淤青。

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问题。

男孩的头发有些烧焦的痕迹，口中和鼻子里也有黏稠性的物质。

苏梵指着男孩的额头：“很像全身高强度电击后导致的休克性猝死。”

百里辛翻过牌子，发现牌子后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愿天堂没有网瘾】

所以这个男孩受罚的原因，是因为网瘾吗？

不吧，或许有可能连网瘾都算不上，只是被扣上了一顶名为“我认为你是网瘾”的帽子。

将这两具尸体拉上拉链后重新送进柜子里，百里辛三人陆陆续续打开了其他柜子。

只有带着牌子的柜子里有尸体，死亡的原因多种多样。

有的是因为忤逆老师，有的是因为考试作弊等等等等。

惩罚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

有的是被电击致死，有的是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还有的是身上出现一条条的刀伤。

梁西看了甚是唏嘘，但更多的是渐渐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恐惧：“这个副本里的这个学校，好像任何理由都可以惩罚学生。”

“除了校园外面有黑蝎。”

“在学校里面还有各种惩罚。”

他顿了顿，“还有那些灵异东西没出现。”

“这个副本好难啊，辛神。”

百里辛：“照目前看，受到惩罚的前提是需要师出有名。”

“只要尽量规避校规校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也别太害怕，而且我猜应该是有很多学生受到惩罚，这几个是因为惩罚过度才变成这样的。”

他盯着这些阖上的柜子，沉吟两秒，“或者说，在那些惩罚者眼里，这其实是一种救赎。”

梁西：“救赎？”

百里辛指向第一个柜子。

“这个女孩是未婚先孕，惩罚者攻击的目标一直在肚子上，其他地方没有。很明显只是针对她肚子里孩子，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被老师定性的‘肿瘤’。”

“比如说这个学生，”百里辛的手指移动，落在了第二个被电击的学生身上。

“网瘾，采用所谓的电击，身上除了电击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体罚痕迹。”

“还有这个。”

“因为上课有多动症，所以用了针刺的惩罚，估计也是为了用物理疼痛的方法治好这位学生的多动症。”

“这些，他们所遭受的一切，全都被冠上了统一的词汇。‘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是在救你、矫正你’，‘以爱为名’的体罚，又窒息又致命。”

“放屁！”梁西拳头攥紧，他的眼眶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肩膀无助地战栗着，“去他妈的以爱之名，放屁，都是放屁。”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别人好，用的却是不断折磨别人身体和内心的方法。他们想为别人好，也得先问问别人的意见！”

一些可怕的回忆渐渐在梁西的脑海里复苏，他狂躁地发泄着自己的绝望和愤怒，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无法挣脱的深渊之中。

“梁西！”百里辛看向梁西，但他并没有直视梁西的眼睛，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梁西的肩膀上。

凝重的眼神中的带着几分压迫，他用力拍了梁西的肩膀一下，“醒醒，梁西！”

梁西表情瞬间怔愣，他恍惚了两秒，表情麻木地看向百里辛，又看了看四周，才磕磕绊绊开口：“辛，辛神？”

“我刚才……”梁西懊恼地捂住脸，“抱歉，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给你们添麻烦了。”

糟了，糟了，糟了。

太糟糕了，这个副本，他恐怕没法活着出去了。

百里辛手在梁西的肩头挥舞了两下，“放松下来，想一点愉快的事情，比如说宠物之类的，你家里是不是也有宠物？”

梁西眼神茫然了一秒，才狼狈点头，“我家里养了两只英短、一只金吉拉、一只博美和一只金毛。”

“可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它们了。”

百里辛：“你应该有它们的照片吧？找出来看看它们，别丧气。你应该是自己一个人住吧？好好想想，对那些宠物来说，你就是它们的神，是他们的一切。如果你没法回去，它们很有可能会饿死在家里。”

“现在只有你能救它们，你必须坚强起来。”

梁西愣在原地，许久后他才回过味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翻开相册看着那上千张的宠物照片。

那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和痛苦回忆瞬间烟消云散。

直播间。

【这个叫梁西的好像不太对劲啊，刚好好像突然中邪了一样，以前看他在别的副本挺正常的啊。】

【谁知道呢，但我比较在意刚才辛神的异常举止。你们注意没，他刚才不是在看梁西，而是在看梁西的肩膀，那里有东西吗？】

【对对，我也看到了。我还看到辛神的手挥了几下，就像在赶什么东西一样。】

【你们是说辛神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为什么他能看到？镜头里都没显示出来。】

【那刚才梁西的手机还对焦了呢，不是我们也看不到画面？会不会是晚上才能现形？白天无法现形？】

【或者说压根没法现形呢？只有某些特别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特别？什么特别？】

【比如说灵感很强的人？】

看到那团淡淡的黑雾从梁西的肩头飘走，百里辛才放开梁西的肩膀。

事实上，从进入手术室开始，他就能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手术室里有三两个，停尸房里更多。

好像只有他能看到，或者说苏梵也有可能看到了，只是隐瞒不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梁西看不到这种东西。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呢？

与其说这是灵魂，倒更像是一个个碎片化情绪。

这些东西模模糊糊的，像水母一样悬浮在空气中。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识，只是本能地飘荡着。

这些东西并不怎么缠着自己，苏梵身边更是跟绝缘体一样，所有的“水母”都离他远远的。

倒是梁西，自从进入手术室后，这些“水母”就一直围着梁西打转转。

刚才梁西情绪爆发的时候，这些水母更是聚集到了他的肩膀上蠕动，就像在啃食他的身体一样。

不过这玩意暂时也没什么威胁，刚才自己一挥就全都离开了。

百里辛问系统：【逃生系统，这些漂浮物是什么？】

逃生系统：【漂浮物？哦，这些啊，应该是人类的情绪情感的衍生物。因为情绪太过浓烈，就衍生飘荡在了空气中。】

【这些东西是没有意识的，时间一久就会自动消散。】

【百里辛大人不用害怕，没什么威胁的。】

S419M：【黑色的是恐惧，蓝色的忧郁，红色的是愤怒，紫色的是绝望，黄色的是热情，粉色的爱情……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一种情绪。】

【因为是人类情绪的衍生物，就像灰尘会被静电吸引一样，这些情绪碎片也会被那些有浓烈情绪波动的人吸引，忍不住靠近那些人。】

【哦，还有，一般人都看不到这种东西。】

逃生系统：【还有还有，百里辛大人，你随手抓一个，捏爆试试。】

百里辛闻言，随手捏住离自己最近的黑色水母。

五指轻轻用力，那团黑雾立刻像水球一样爆炸开来。

一瞬间，一段突兀的记忆涌入百里辛的脑海里。

那是一间漆黑的屋子。

视角也换成了第一视角。

透过这段记忆主人的视角，百里辛看到了看到这个身体被捆在了床上。

一只手拿着长着尖刺的铁棒缓缓靠近。

视线上移动，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用蜡笔画成的脸，两只眼睛用凌乱的线条涂成了两个圆圆的黑窟窿，血红色的嘴巴张开，露出尖锐的牙齿。

女人举起手中的棍子，重重摔在记忆主人的肚子上。

“告诉我，把你肚子搞大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怎么这么贱？刚成年就会学会勾/引人了？”

“我们学校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不仅给学校抹黑，还让你父母颜面尽失！”

“你这么护着那个人有什么用？到头来他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根本不敢站出来。”

“你这一辈子都毁了！一步错，步步错！”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现在就帮你把孩子弄出来。”

“疼？疼就对了！不疼你怎么能长记性？”

“像你这样下贱的母猪，根本不配生孩子。生了也是个祸害，干脆不要生好了。”

“相信老师，我会帮你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到那时你就可以重新开始。”

每一句话，都伴随着重重的鞭打。

百里辛的耳朵里，充斥着女孩痛苦的惨叫声和绝望的哀嚎声。

百里辛觉得自己的胃部也有些痉挛。

忽然，一个力道拍打在百里辛的肩膀上，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情绪碎片。

理智快速回笼，属于少女的情绪也很快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那些情绪见状渐渐离开百里辛的身边，再次漫无目的地在空气中飘荡。

百里辛歪头看向刚才拍自己肩膀的苏梵，“你拍我肩膀干嘛？”

苏梵：“只是想告诉你，时候不早，我们该回教室了。”

“你们也不想第一天就进小黑屋吧？”

目光打量了苏梵两秒，百里辛点头：“你说得对，时候是不早了。”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这些漂浮在空中的情绪碎片，若有所思。

那团记忆里面，老师的形象应该是因为恐惧而模糊化了。他虽然看不清老师的脸，但他至少知道了班主任是个女老师。

……

这个学校一共有三栋楼。

一栋楼是教学楼，也就是学生上课的地方。

一栋楼是实验楼，物理、化学、信息技术、医学、图书馆等等房间都在这栋楼里。

还有一栋就是宿舍楼。

虽然路比较复杂难走，但医务室是和教学楼在一起的。

医务室在一楼，百里辛所在的C班是在这栋教学楼的第五层，也就是倒数第二层房间。

A班在二楼，整个二楼三楼的资源都是属于A班的，A班人数最少，但A班占用的教室和资源也是最多的。

B班在四楼，整层四楼的资源B班也都可以使用。

至于五楼，虽然五楼只有百里辛这一个教室，但这一层上也仅仅只有这一间教室。

楼梯另一边的走廊入口拉上了厚重的金属推拉门，门口还缠着锁链上着锁。

一条走廊，黑漆漆地，完全是灵异片本片。

爬到五楼后，梁西歪头看了一眼那个上锁的走廊。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尽头一闪而过了一个黑影。

他下意识拉住百里辛的袖口，压低的声音还带着颤抖，“辛神，刚才，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个影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一天经常看到幻觉。”

百里辛顺着梁西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关上闸门的浸透，一个房间的大门正大开着。

里面黑漆漆的，阴森又恐怖。

和这边的走廊一样，那边的走廊上也是黑乎乎的，很有年代感的样子。

那边的墙上也涂满了涂鸦，这满墙的涂鸦，甚至看起来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喂，你们三个不快点进来还在外面墨迹什么？难道还要我这个当老师的亲自请你们？”

不耐烦的男声突兀响起，赵老师站在门边，后背抵着门框，那双巨大的黑瞳正在漫不经心地盯着他们三个。

估计是看到了他们三个在朝另一边的走廊看，当三人走到教室门前时，赵老师忽然冷冰冰开口。

“提醒你们一下，好奇心害死猫。”

百里辛抬头，非常有礼貌地提问道：“老师，能请问一下，那条走廊为什么锁起来吗？”

看到百里辛认真的脸，赵老师的脸色稍缓，“锁起来当然有锁起来的道理。”

“你只是这里的学生，顺利的话在这里待三年就毕业离开了，不告诉你是为了你们好。”

赵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声调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就像一个恪尽职守的机器人。

“为了我们好，是怕我们被吓到吗？”百里辛继续追问，“难道说那边死过人？”

“呵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赵老师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文颂高中里死过的人还少吗？当然不是因为死过人这么简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低。

所有的玩家正鸦雀无声地坐在教室里，听到这话，一屋子的人暗暗抽了口冷气，想哭的心藏都藏不住。

死人还算简单的？

那边到底有什么啊？

不是死人，难道还是死了只鬼吗？

C班这个楼层本来就够阴森恐怖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带锁链的走廊。

天哪，早知道他们当时就该再用力一点，这样起码还能混个正常的B班啊。

这其中，最后悔的当属C班第一名的眼镜同学，王小明。

赵老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赶紧回去坐好，发完书我带你们去宿舍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