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大白真是一个得力干将。 由于易云腾提前跟陆弈打过招呼,所以易天可从警局入手掺和这起案件的想法基本被彻底打消,她想到了大白这个超时代的机器人,立即就请求它调出死者的相关资料。 大白的处理速度以及在网络中的信息检索能力那是无与伦比的,不过三两分钟,它就将林日曜的相关信息用打印机打印了出来。打印机在刷刷运转的时候,它有点犹豫地问:“你们这个时代,擅自调用他人信息是违法的吧?” 易天可从打印机了拿出文件,稍微看了一眼就说:“我们这可是为了正义!为了帮助这个死者早日找到杀死他的凶手,再说了……” 她拿出所有的纸张,也就区区三五张纸,接着说:“再说现在人们的信息早就满天飞了,哪还有什么所谓的绝对的信息安全啊,在网络世界,基本上每个人都被看得透透的。咦,想着就头皮发麻。” 关于林日曜的相关信息并不多,很多信息还是大白黑进警局内部网络才找到的。 易天可很快就看到了关于案件的相关案宗,她把其中一张纸递到齐星宇面前,托着下巴思索道:“这个人只有一个相关亲属,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啊。” “又有点奇怪?”齐星宇看着这张纸,上面印着一个老人的照片,拄着一个拐杖,目光游离地看着镜头的方向,“他只有一个母亲,哪有什么奇怪的?” “这不是问题的本身。”易天可又递过来一张纸,“这两个事情结合起来才有点奇怪。” 这张纸上印的正是在凶案现场找到的那张投保单,保险的受益人一栏写得正是前一张照片上的那个老人的名字。 易天可继续解释道:“你看,前不久,这个并不富裕的人买了将近五万的意外保险,如果真的赔起来,受益人就会得到将近一百万!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齐星宇动用他有限的脑洞思考着,得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结果,“这个老奶奶为了拿到保金杀了她的儿子?” 易天可差点被当场雷死,她瞪着眼睛说:“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脑子啊!这不是很明显嘛,很有可能是这个人为了保险金,自己找人制造了这场意外!” 这个结论丝毫不亚于齐星宇那个“老奶奶杀儿子”的冲击力,齐星宇不由地坐直了身子,觉得自己有点口干,喉结咕得上下起伏了一下,“为了巨额保险金,找人杀自己?这不太可能吧!” “是有点奇怪而已。”易天可也只是提出有可能的猜想,她的想法也和戴蒙蒙一样,哪有人会因为一点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那可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宝贵东西。 正在两人被刚刚的头脑风暴震惊的时候,大白说话了:“警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话音刚落,打印机又运作起来,易天可起身去拿那张新打印出来的文件,只是稍稍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她的呼吸就立即急促了起来,一双本就大的眼睛此刻又瞪大了几分,握着纸的双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她看完上面的文字,惊讶得不能自已,脑海中的猜测好像瞬时就得到了证据的肯定了一样,立即转头对齐星宇说:“我可能知道这个人这么做的理由了。” 做什么?买保险?还是找人杀自己? 易天可跟齐星宇解释完自己的猜测之后,齐星宇也陷入了莫大的震惊之中,“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得下多么大的决心啊!” 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那我们还要找出这个幕后的杀人凶手吗?如果死者的意愿真的想你说的一样,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齐星宇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到底应该怎样定义对错,也不知道遇见这样离奇的抉择,怎么样选择才是对的。 易天可也沉思了好久,终于抬起头来,她的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和决绝,“我还是决定找出这个事件的真相,不管是为了死者,还是为了他的母亲。”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一辆辆车在店门前呼啸而过,明亮的车灯练成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就要走到头吧,即便前方是望不尽的黑暗。 齐星宇没有回答,他陷入了久久的迷惘之中。 易天可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此时她早就没了那副嬉笑玩闹的模样,语气也有几分沉重,“今天就先这样吧,回家好好休息。” 站在璀璨的灯河之前,齐星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易天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即便现在的决定是错误的,我也想知道真相。” “明天,我会去现场再检查一下是不是有警察遗漏的线索。你……就去死者的母亲那里探查一些情况。可以吗?我亲爱的华生?” 在万千灯火之中,有一团光,微微地泛着蓝。 这团幽幽的蓝光里面,坐满了守护一方平安的保护神。他们是警察,他们仍然坚守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第一线。 办公室通往厕所的走廊上,戴蒙蒙正拿着最新的案情报告向陆弈汇报:“网络科的同事已经查出了那柄凶器的来源,是在网上一家店铺上买的,购买者就是死者本人,我们还在死者的房间里找到了未处理的快递盒。推测是凶手进入房间后,顺手拿起水果刀将死者刺杀的,现场也基本符合意外杀人的推测。不过……”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卫生间门口,陆弈苦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现在破案心切,但是总得让我先上个厕所再汇报吧?” 戴蒙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是是是,您请!” 说着,他还左手抱起文件夹,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陆弈指着他的鼻子,一副想要骂他的架势,但还是进去了。 陆弈出来的时候,不等戴蒙蒙开腔,就一边洗手一边问:“你刚刚说不过,不过什么啊?” 戴蒙蒙赶紧又翻开文件夹说:“不过,奇怪的是,我们在这柄刀上没有发现任何人的指纹!” “哦?”陆弈饶有兴趣地抬起头,思考了一下,解释道:“这个凶手看起来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如果其它地方也没有指纹的话,他就很有可能是戴着手套犯案的。这可不太好办啊,是个狡猾的对手。” 正如陆弈所说,物证科确实没有在死者的房间里发现任何其它人的指纹! 戴蒙蒙也感到了这个案子的压力,但他没有犹豫太久,继续汇报道:“我们由此对死者的购物记录进行了查询,发现他很少购物。” “那易总的女儿送去的是个什么东西?” 戴蒙蒙有点迷惑地眯着眼睛,他仔细审核着报告上的文段才说:“好像是一个网上的活动,送的一个免费的手机套,但是这个手机套和死者的手机并不配套?” 不配套?那这个手机壳是给谁的?难道和凶手有关? “这样也基本可以说明,易天可撞见杀人现场只是一个巧合了。”陆弈顺着走廊往回走,“有没有对死者的人际圈进行排查?是不是有人用类似的手机壳?” “下午就完成了对死者所有熟人的排查,没发现他们用类似的手机壳,他们都是些工人,手机基本还是写淘汰了的老年机。”戴蒙蒙顿了一下,接着说:“而且,所有人在下午的时候都在工地里,也就是说,所有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陆弈停下了脚步,他陷入了思考:如果真的是入室盗窃引发的意外杀人,这个案子的难度就太大了!在那样的环境下,基本找不到其它能找到可以佐证的材料,只能希望尸检能再给点希望了。 正想着,陆弈的电话响了,是法医部。法医说话很简短:“尸检报告已经发到你的电脑上了,我下班了。” 陆弈立即没了那副悠哉游哉的样子,他脚下如风,急急地赶向自己的办公室。戴蒙蒙有点没反应过来,等他赶到办公室门口,陆弈已经将尸检报告打印出来了。这份报告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易天可手中。 “你看看这个。”陆弈说着,就把报告递给戴蒙蒙。 戴蒙蒙赶紧进来,把手上的文件夹放到一边的沙发上,手还在裤子上揩了一下,紧张地接过报告。 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还有一股子热气,戴蒙蒙看着第一页,上面写着:“致命伤是死者胸口前被尖锐利物贯穿,划破右心室造成的内出血。伤口与尸身呆地水果刀刀锋一致,基本可以确定凶器。除致命伤外,死者膝盖,脚踝,手腕处有不同程度擦伤。双腿肌肉也有轻微拉伤,肌肉乳酸含量异常,应该在死前有过剧烈运动……” 擦伤?剧烈运动?死者应该是和凶手发生过搏斗吧…… 接着向后看去,戴蒙蒙看到了让易天可和陆弈都震惊的那一行字: ——死者有严重的肝脏硬化,已威胁到生命。 戴蒙蒙立即就想起了自己开的那句玩笑,“哪有人会为了骗保险金而赌上自己的性命啊?”难道这个人真的为了保险金把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跟身上后脑勺,他惶恐地看着陆弈问:“副局,这个案子?”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陆弈目光如炬,语气中有无与伦比的威严,“这只是一个可能而已,我们根据目击者证词,以及相关证据,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他杀。至于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是等抓到凶手再问清楚吧。” “这个案子还是定性为意外杀人?可是到这里,我们的线索就全断了啊!” 陆弈叹了口气:“只能是意外杀人了。虽然也有买凶杀人的可能,但是我们现在还是按照意外杀人的思路去侦破这个案子。至于后面的工作,我会向重案组调一位老专家来帮忙的。” 戴蒙蒙迷糊了,问道:“谁啊?” “你也认识啊。你曾经的老师,着名的痕迹学专家!” 有了这样的提醒,戴蒙蒙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几乎脱口而出:“您是说方老师?” 陆弈欣慰地笑了。这个传奇一般的老警察,也曾经做过陆弈的老师。 他是江海市警界的一个传奇,曾经破获过数起大案。虽然现在已经快要退休了,但是依然是这些后辈警察眼中绝对的泰斗!他对犯罪行为学以及痕迹学研究颇深,有他参与这个案子,一定可以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陆弈吩咐道:“明天方老师就会到市局来,你带他到现场去看一下,说不定会发现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线索。” 第二天。 毛立梅像往常一样打开自己家的小木门,阳光立即就照到了她的脸上,她看不见面前的万千色彩,却能明显地感受到脸上的层层温暖。 这个老母亲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了。 这是一栋很老旧的小平房,平房前面有一个小院子。平日里,毛立梅会拄着榆木做成的拐杖在院子里兜着圈,这把木棍儿是儿子给她做的,现在已经被盘得有了圆润的光泽。 走累了,老人会摸索到廊檐上,搬下来一个小竹凳子。 她就搬着这个小凳子,走到院门前,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然后抱着榆木棍儿,轻轻地倚靠在门槛上。 不时会有认识的人走过,跟她打招呼,她就迎合一下。如是那人走的急,她还会让人家慢点。有时候会有车席卷着风沙跑过,她立马捂着嘴巴,年纪大了,怕咳嗽。 这年岁真是好了,车也多了啊。 老人食少觉也少。 她总能这样在门槛边上坐很久,她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等到肚子饿了,她就会站起来,把小竹凳又搬回原处,摸索着去厨房做点简单的吃食。她能淘米,能用土灶蒸饭,能在饭里面放几块儿子从市里买回来的红薯。她烤着土灶里的火,觉得那也是个烧不完的小太阳。 她眼睛瞎了,不想再劳烦儿子。 吃完了,她又拄着木棍去院子里晒太阳。小木棍滴滴答答的,像是一个小和尚不知疲倦地敲着木鱼,从没停息过, 有时下雨,她就窝在小平房里听雨声,雨声也是滴滴答答的。 每隔一周左右,林日曜就会从市里赶回来一下,给她带一点生活用品和食物。这时候,小木棍的敲击声就会欢快许多。 工地里事情多,少干半天就少半天的工资。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林日曜有时会问:“妈,你就搬去和我住吧。” 她总是摇头:“我住这儿习惯了,去了你那,总是会麻烦的。倒是你,赶紧找个媳妇儿吧,我可操心这个!” “妈,哪有人愿意跟着我啊。” 时间久了,毛立梅就不催儿子的事了。 棚户区要拆了,林日曜也不说接母亲过去的事了。 母子俩开始习惯沉默。 林日曜坐在小院子的时间越来越短,要走的时候,她嘱咐道:“以后少抽点烟。” 她知道儿子干活辛苦,但闻到儿子身上的烟味,她还是很担心。 “知道了妈,等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您。” …… 刚一开门,毛立梅就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人,她缓缓伸出左手去摸,有点不确定地问:“是日耀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那人闪躲了一下,还是让毛立梅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他很官方地回复:“你好,请问是毛立梅女生吗?我们是保险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