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卡维达的眼睛认真地解释道。
“但是那群鹿是因为狩堕意外闯入的,卡维达,繁衍季节没有到,把它们当成货币去宰杀,荒原的平衡会受到影响,恐怕十个冬天都没有办法完全恢复!”
卡维达嘴巴微张,脸颊都快抽搐了,思路半天弯不过来。
她倒不是难以理解生物平衡的重要性。
毕竟作为战旌,跟帕洛图斯比的土地有着亲密的连接,双方之间互利互惠,也懂那种再浅显不过的道理。
岩拳部落每个季节杀掉的偷猎者不计其数,就是为了保持北境深处的平衡。
卡维达明白肯恩说的话,但是她不明白……
“你是牲性氏族么,想这种事情干什么呢,你做这种事情的初衷是啥?”
肯恩明显感觉到卡维达的伤势在好转,因为自己的手指快要被掐断了。
他现在必须要分心去应付她,双方僵持不下,随后深深叹口气,说道:“北方的尤荻特,托我照顾误闯到尖霊冰湾的鹿群。”
卡维达眯起了眼睛。
肯恩亲眼看见她的胳膊再次出现漆黑的岩层,并且像是盔甲一样从肩膀覆盖到指间。
他掰腕子的触感变得截然不同,骨头传来轻响,就像是攀岩的采药人被悬崖卡住了手脚,明显的压迫感和难以忽视的剧痛袭上心头。
肯恩突然意识到自己跟岩拳部落的人掰腕子是个错误。
他的胳膊向着侧面猛顿,于是他心底的直觉冒出来——输定了。
但是令肯恩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阻力在眨眼间完全消失,麻木的手掌伴随巨大的惯性朝着相反的方向猛压,握着卡维达的手掌击碎了厚实的冰墩。
“什么!”
肯恩有点懵,胜负翻转的过于快速了。
卡维达很狂傲地冷哼两声,然后潇洒地站起来,那蔑视的眼神是在重申——她能赢,只是不想。
肯恩看见她转身走向自己失落的部族。
随后卡维达张口宣布,将尖霊冰湾平原上的鹿群拱手出让给桑顿卡亚的肯恩,并且信守承诺地将攒下兑换来的矿物和材料给出一半。
雇佣兵们发出的欢呼回荡在荒原上空,口哨声比悬崖边盘旋的尸鹫的鸣叫还要响亮。
【你获得了岩拳·卡维达的尊重(上下浮动),双方没有达到建交条件。】
肯恩回到战马上的时候,示意自己的队伍安静,同时严肃地朝着她点头。
卡维达用冷哼回应,表情沉得可怕,而她身后的部落战士们个个都表现出极大的战意,恨不得大家现在就拉开阵仗好好打上一架。
巴尼斜过视线,看见她的拳头稳稳地握住了缰绳,问道:“你的手没事?”
“闭嘴,小贱人,别装模作样地关心我。”
卡维达调转坐骑的方向,把气愤到准备拔刀的巴尼撂在身后,发出粗鲁的怪叫声纠集军队,单手驾驭着性情暴躁的巨兽驶向自己的营帐。
巴尼留在后面,作为野兽生意的另一位靠山,此时所有的屠夫、商贩、走狗都看向她。
“你们都是聋子么?听见就去做呗。”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看向肯恩·布维尔,说道:“你最好找人帮忙,越多越好,因为鹿群的数量比你想象当中要多,而且那些可不是温吞的小家伙。”
肯恩点点头,同时也开口询问。“从见到你们的旗帜我就在想,不管狩堕怎么乱窜,你们也不应该比我早这么多天出现在尖霊冰湾吧。”
他仿佛在巴尼的视线中看见了闪躲,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附近有东西。
盐全部落感应着尖霊冰湾的岩床,能够回应非自然生命的召唤,既然是为战争而做准备,那这东西放在桑顿卡亚也能够用上。
卡维达今天的慷慨仁至义尽,大家不是朋友,后续不会再有任何偏袒。
肯恩也不会在这方面跟她们客气,当然,那都是后面需要安排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处理那群需要被照顾的鹿。
他没有在山道集市停留多久,猩红的血泊令他感到不安。
雇佣兵们穿过了难以计数的野兽尸体,剔除掉的脏器能够养活一大片的食腐怪物,但是它们都会在春天完全降临的时候消失,随后留下一片适宜耕种的肥沃土地。
每年猎季都会产出这种地块,非常吃香,也是部落争抢的重心。
今年统治尖霊冰湾的【北山联盟】已经消失,战争又很不凑齐地爆发,还不清楚帕洛图斯比往后的发展路线和可能出现的意外状况。
肯恩沿着野兽的踪迹找到了第一群【苔背吊角鹿】,随后是更多的庞然大物。
它们有些成员的体型甚至接近巴门罗野猪,而且角枝圆钝,长长的毛发像是毯子一样垂落,如果好好收集起来会是非常棒的编制材料。
嘶律律——
肯恩终于看见了巴尼说的“数量庞大”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以为几万头鹿,最多就跟在红枫高地看见的南疆军队差不多,但也不至于需要被神明级别的存在如此挂念吧?
然而此时摆在肯恩面前的盛况,却是货真价实的“种族迁徙”。
数十个不同的鹿种,或许是分布在小半块北境的群体,因为狩堕包围的缘故,全部都聚集在尖霊冰湾的旷野边缘。
它们有些混杂在一起,有些泾渭分明,从平原这头蔓延到地平线上。
“这里才数万?我怎么感觉比狩堕军队都要多啊,这要怎么照顾得过来……”
……
赞比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时候,她刚刚跑赢了一场沙暴。一开始痕迹很淡,当她从沙层深处举起岩石时,只感觉到一片潮湿的凉意。随着她越来越接近古老的北境深处,一块块石头上的水痕开始变成湿漉漉的水滴,仿佛是在哭泣。赞比飞快地掠过沙漠,心中明白这些石块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倾诉,但她没有时间聆听,以分辨那泪水究竟来自喜悦,或是忧伤。
翻起的湿润土层已经变得水花淋漓,细小的河流从她踩着的岩石上汩汩而出。赞比终于来到了城门前,她听到岩床上奔腾的水声震耳欲聋。黎明绿洲,生命之母,在黄沙下雄健地咆哮着。
过去的几百年里,她的部落一直跟随着季节性变化的水源而迁徙。所以,只要循着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赞比沮丧的是,如今北境深处的水源仅剩下最为古老的一处。帝国都城的残垣断壁已经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悲伤之地,就好像躲避着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间的猎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