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你覃氏先替悌哥儿一口拒绝了的么!
“谁要去做四皇子的伴读!”覃氏尖利道“二皇子乃是皇后娘娘正宫嫡出的皇子昔年在傅家为二皇子选伴读你为何不举荐了悌哥儿上去?!我们家悌哥儿哪里比不上他二房的傅怀让了?凭什么就白白地要被二房压一头!你都能让外面那个与傅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野孩子入宫做了皇子伴读当年如果你但凡肯出半点力气二房那个傅怀让的位子如今当该是我们家悌哥儿的才对!”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傅从楦扯了扯嘴角,是彻底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10
悌哥儿的年纪不合适、傅皇后本就不愿多见身体虚弱的孩子、让哥儿的父亲与傅皇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二房这几年一直都没有出来一个特别能撑得门庭的在被侯府本就压制了太久的情况下若是在二皇子相关的事情上,大房这边再用对付外人的那一套来强行力二房给按下去了,太容易招致后患了若是再因那而彻底坏了两边情谊反而更是得不偿失毕竟皇后本人,都是二房那边出来的
这些理由,一字一句傅从楦一个都懒得说了。
因为他不相信覃氏自己心里就半点都不知道。
也因为他更不相信自己解释了就会有用。
一遍又一遍,从来都是徒做无用功罢了。
傅从楦低低地笑了出声笑过之后,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反问覃氏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出过力气?”
我为悌哥儿所想所谋的哪里会比信哥儿那孩子少过半分!!!
覃氏微微一愣,继而冷笑,嗤笑道:“侯爷在糊弄哪个呢!您虞宁侯本事儿可大着呢,你要是真出了力气,悌哥儿会是如今这般?”
傅从楦这下是当真是心平气和地笑了出来了。
“覃氏,”傅从楦微微笑着,但看向覃氏的眼神冰冷极了,透着丝丝刮骨刺心的寒意,他冷冷淡淡道,“你说的不错,信哥儿,是我欠孟达的,与你无关,与悌哥儿更无关所以我本来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求你去如何温柔、善待这个孩子!但是覃氏,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傅从楦笑着抬起眼,讥诮地看了看覃氏,又看了看窝在母亲身后、看着父母争吵却自始至终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悌哥儿,冷笑道:“若是没有孟达,我当年就死在了宣同府!是,与你无关,与悌哥儿也无关但你真以为,我要是当时就死了的话,你们现在还能在这侯府里有这日子舒舒服服的过!你真以为,若是孟达没有死,他会把自己的儿子扔到侯府来任你磋磨么!”
覃氏大怒,颤抖着嘴唇就要回怼些什么,傅从楦径直一转身,直接出了门,竟然是一句话都懒得再与她多说了。
待出得覃氏院子里的堂屋来,还未下台阶,傅从楦先一步僵住了。
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明显到几乎无法掩饰的狼狈与难堪。
覃氏所住的院子,是整座虞宁侯府最大最正也最豪气奢华的那处,正堂外即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木,其间铺设了鹅卵石积成的小道,直通到月拱门之下而如今那鹅卵石小道在正堂这边的入口处,正站着一个无措地挠着头,尴尬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男孩儿。
“信哥儿,”傅从楦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脸上难得一见的失态,温和端肃地问眼前的傅怀信道,“不是说今晚被四殿下留在了宫里么?怎么这时候又突然回来了?”
“哦哦,是被四殿下留在永寿宫来的,不过我到了宁阁之后,才想起来忘了一个东西在府里,就回来拿了,听闻侯爷回府,便过来”傅怀信被傅从楦一问,总算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过来这儿干嘛的了,虽然现在来看,似乎原本的目的也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傅怀信很快便在心里做了决断,释然地笑了一笑,这笑容里,既有看开的豁达,也有难掩的失落与沮丧。
不过好在,内心的选择,总还是比较坚定的。
傅怀信理了理衣裳,一掀下摆,正正地对着傅从楦跪了下去,沉声道:“今日来这边,也是为了正式向侯爷辞行。”
其实不是的,但是也无所谓了。
傅怀信伏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傅从楦磕了三个头。
不同于在谨身殿前跪谢皇恩的仓促敷衍,这三下,傅怀信磕得极缓,也极郑重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礼仪姿态,全拿了出来。
心中却不免惋惜地想,自知道,得叫郇瑾提前给看看,多指正几句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傅怀信豁达地想,心意到了就是了,侯爷不会与我计较那么多的!
傅从楦一怔,继而脸上的神色慢慢地严肃郑重了起来,沉默了好半晌,没有去说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婶子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之类的废话,而是极认真,极认真地看着傅怀信抬起的脸上,那双明亮如星辰的双眼,缓缓地问他:“信哥儿你下定了决心么?”
傅怀信歪头思考了半晌,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傅从楦的问题,转而提起了一个在此时听来稍有些突兀的话头:“犹记得当年侯爷用潺水给我开蒙、引我入剑道时,告诉我说,武学一道,最重要的,不是你的根骨有多好,也不是教你的师父有多强,而是你有没有一颗学武的心。倘若心性恬然,看淡一切,习惯于随遇而安,这样的人,即使天资再高,勉强开蒙入道,也在武道上走不了太远的我原来不甚明白,只觉得自己天生能吃,力气也大,能轻轻松松拉开比我强壮太多的人都拉不开的重弓,却读不进圣人之言,学武,是我唯一的天资所在,侯爷教我多少,我就学多少,说来惭愧,不过是浑浑噩噩,混日子罢了。”
“但我现在,好像找到自己学武的初心了。”
衣领乱掀的少年回过头来,仰着脸冲人笑的时候,好像有星河日月,都尽数落在了他的眼睛里他大方地给傅怀信夹了一块玫瑰桔红糕,豪迈地表示道:“这个更好吃,尝尝这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