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城永寿宫。
钟情靠坐在炕上微微笑地看着三个孩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拌嘴的场景偶尔低下头随意做两下针线怀孕的头三个月胎象尚不稳在所有人的坚持下钟情走不能多走跑更不能乱跑整日里被一群人看着,无所事事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捡起了针线活靠在炕上的时候随意做两下打发时间了。
允僖三个自然也看得出来她的无聊,故而一下了课就跑来钟情面前斗嘴,几乎成了钟情近来愈来愈阴晴不定的烦躁里为数不多能放松的时候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言六月节暑,热也,就热之中分为大小月初为小,月中为大今则热气犹小也。”郇瑾煞有介事地与其他两个讲道“这就是我们当下的小暑了唔,小暑者一候温风至二候蟋蟀居宇三候,鹰始鸷”
“鹰始鸷”三个字,被郇瑾特意咬重了,专程看了傅怀信一眼。
傅怀信怔了一怔,继而微微一笑,在心里暗暗感慨道:是啊,都到了搏击长空的时候了。
“我知道我知道,”允僖完全没留意另外两个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嘻嘻笑着插道,“所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八月在宇,就是二候蟋蟀居宇是吧?我读过诗经哈哈哈。”
“殿下可真是聪明。”郇瑾脸上的笑容跟画上去的一般,假得无与伦比,算是对这个没心没肺的表弟绝望了。
指望四殿下能听出你的言外之意?还是先投胎吧,那个比较快。
“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钟情觉得这三个性情迥异的孩子凑在一起实在是太好玩了,她自然看得出瑾哥儿的敷衍假笑,也能看得出僖儿故意的插科打诨,信哥儿的事情,钟情前些日子也听说了,无论是瑾哥儿的意有所指,还是僖儿的嘻嘻哈哈,在钟情这里看来,都是有一种别样的可爱的钟情笑着吟了首元稹的诗,算是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这里,“竹喧先觉雨,山暗已闻雷。户牖深青霭,阶庭长绿苔。鹰鹯新习学,蟋蟀莫相催。”
“这诗作得好,”允僖当即无脑吹捧道,“还是阿娘最厉害!”
钟情无奈了,摇了摇头,招了允僖过来,狠狠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无奈道:“僖儿啊,你还是多读点书吧!”
这么著名的一首小暑六月节都不知道的嘛!
都说怀着孩子的时候,接触谁最多,孩子未来就更像谁钟情不由沉思起来,自己是不是得让熊儿子僖先暂时远离下他的弟弟妹妹了。
“有声有色,动感十足,”郇瑾只用了八个字,就把元稹这首六月节的精髓点了个透,不动声色地为允僖解惑道,“元微之不愧为在文坛与香山居士齐名的大诗人,寥寥八句,用词饱满,道尽小暑气象。”
“瑾哥儿读书真的很厉害,”钟情由衷地夸赞道,“这般年纪,就能读出这分滋味了。”
郇瑾被钟情夸得脸颊微红,忸怩道:“姑母谬赞了,孩儿都是看得先圣之评,拾人牙慧罢了”
“瑾哥儿,咱能不谦虚了不,”允僖牙酸得捂住半边脸,怪模怪样地小声嘀咕道,“平时对着我们两个,也没见你这样啊”
郇瑾狠狠地瞪了允僖一眼。
自武念慈到来后,郇瑾第一天便扔下伪装与他一番恶斗,如今对着允僖,倒是越来越放飞了。
“哈哈,瑾少爷是文曲星入命,”抱琴笑呵呵地插嘴凑趣道,“信少爷是武曲星入命,我们殿下是,殿下是”
抱琴猛地卡壳了。
钟情就眼睁睁地看着允僖脸上的表情由亮闪闪期待转向丧气挫败。
钟情笑着揶揄道:“他是个混世魔王!”
“哪有!”雪盏端了消暑粥进来,怕钟情苦夏,正好听到最后这一句,当即嘟着嘴辩解道,“四殿下明明这么可爱,最最可爱了!”
殿内人一愣,然后齐齐笑了起来。
雪盏也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双眼迷茫地看了看钟情,又看了看允僖。
“谢谢雪盏姐姐了,”允僖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到桌子上,整个人都丧丧的,委屈巴巴道,“不过,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为什么要夸一个男孩子可爱啊摔!
听起来就,就很奇怪的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
钟情也笑,笑到一半,突然面色一变,捂住嘴便趴到了床边。
抱琴、拘惠几个忙捧了痰盂、手帕、清茶过来。
钟情趴在床边皱着眉头呕了许久,直把上午用的东西都吐的差不多了,这才感觉胃里那股恶心的劲儿下去了一些。
拘惠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抱琴更是急得六神无主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娘娘如今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娘娘身体熬得住,娘娘肚子里的小殿下们怎么办啊”
钟情脸色苍白地坐起来,眉心紧皱,漱了口,擦了擦唇角,沉声道:“还是再给我煮点东西过来吧不要用油盐,如今不知怎的,完闻不得这个味儿,就清水煮点面条端上来就好。”
东西总还是要吃的,钟情心里也忧愁极了,她这次孕吐的反应比怀允僖和上辈子二度有孕时的都要大得多的多,钟情心里不安极了,实在是怕孩子再出事了无论如何,东西也还是要吃的。
抱琴咬着唇退了出去。
拘惠深深地看了钟情一眼,回过头,与雪盏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样不行!总是这样吃什么吐什么,就是钟妃娘娘强着自己吃得再多,身体受不了,还是要吐出来来来回回,是大人孩子两边折腾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允僖近乎惊惶无措地站在旁边干看着,却是完全的束手无策,就是他身体内的武念慈,面对妇人孕吐这种事,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念慈不由心浮气躁起来,带的允僖的情绪都不太对了。
郇瑾看出来了,当机立断,拉着允僖告退出来。
钟情摆摆手允了,她也不想孩子们在这儿看着自己难受,允僖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被郇瑾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