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城长信宫。
钟情坐在桌案前,缓缓地捡起那条绣帕,认真地看了看对面的傅皇后一脸木然傅皇后身后的钱嬷嬷却是满眼的警惕,像是生怕钟情突然暴起销毁了这所谓的“罪证”一般。
钟情仔细看罢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了然,闭了闭眼微微一笑客气地询问傅皇后道:“所以这就是皇后娘娘认为如姐儿与二殿下八字不合的原因么?”
傅皇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木着脸点了点头。
钟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淡然道:“那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这婚事给退了吧两边的情况确实不太合得来,先前也是我们这边没有好好思量一时冲动了。”
傅皇后像是没想到钟情竟然会如此轻易地便点了头脸上不由划过一丝愕然不知怎的心头竟然莫名地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羞惭和不安。
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
“皇贵妃娘娘知道就好”本来事情到这里钟情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已经示意郇如起来走人了,陈锦在边上,却尤嫌事情闹得不够大一般,忍不住出言冷嘲热讽道,“可不是随便来个什么人,就能腆着脸皮嫁给二殿下的!”
钟情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回过身来,客气地询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傅皇后略略抬了抬眼皮,不甚高兴地瞟了陈锦一眼,长信宫的女官青菱垂着头给钟情解惑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这位是韩老将军的孙媳妇,韩六太太。”
“韩六太太啊,”钟情微微抬起眼来,似乎是在脑海里细细思索了一番,却仍是没想到这是个哪一号人物,最后也就咽下了那些“幸会幸会”之类的客气话,抿着唇,若有似无地讥笑了一下,真心实意地感慨道,“看韩六太太这深有感悟的模样,是真的打算,腆着脸皮嫁家中晚辈给二殿下了么?嗯?皇后娘娘?”
傅皇后微微动了动嘴唇,终还是没有说话。
“你!”陈锦一时气结。
“你什么你!”抱琴当即毫不客气地站了出来,不留情面地冲着陈锦呵斥道,“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对着皇贵妃娘娘你来你去的,谁给你胆子对皇贵妃如此不敬啊,韩六太太?!”
陈锦一时呆了,还未反应过来,傅皇后已经寒着脸开了口,疾言厉色道:“青容,先带韩六太太下去冷静一下!”
青容起身,给陈锦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下去。
“且慢!”钟情一抬手,却是拦住了陈锦的去路,那双平时看人时,一贯盈着无边秋水脉脉柔情的杏子眼,自坐下来起,第一次现出了无边的冷肃与寒光。
钟情也不看陈锦,只直直地盯着傅皇后,眼眸深邃道:“皇后娘娘,嫔妾有一事,突然看不太明白了。”
“如姐儿与二殿下的八字被卜出不合,是今早您才告诉我们的事情吧?我们两边婚约在身,三书六礼走到一半,再好声好气地坐下商量好退婚一事,也是刚刚才讨论出来的决定吧?”
“不错,”傅皇后惜字如金,木着脸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这韩家姑娘?”钟情的视线轻轻地在韩凝熙身上一掠而过,唇角微微地勾了起来,眼睛里却不含丝毫的笑意,淡淡地讥嘲道,“是皇后娘娘属意为大殿下选的么?”
“你,皇贵妃娘娘请不要信口胡说!”陈锦的脸色有着微微的扭曲。
“哦,看韩六太太这意思,原来不是啊,”钟情恍然一笑,接着,便又略有些纳罕地抬眸看了傅皇后一眼,单纯地疑惑道,“咦,那总不至于说,是要来给二殿下”
“并不是,”傅皇后咬牙,忍气吞声道,“皇贵妃想的太多了,韩太太只是本宫这里一个寻常的客人,带着侄女入宫来说说话而已。韩太太久居西北,不太通晓洛阳一带的礼仪,话中多有冒犯的地方,还望皇贵妃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这样啊,”钟情低下头,微微笑着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裙子上的缠枝花,淡淡道,“皇后娘娘这样说,本宫就明白了也放心了。”
“本还想着韩六太太是要与我们宫里结亲呢,这才如此大的口气,原来不是呐,”钟情语气莫名地感慨一句,笑吟吟地续道,“既然如此,那不好意思了抱琴。”
钟情一个眼神,抱琴上前一步,卷起袖子,抡圆了一巴掌狠狠地糊到了陈锦脸上。
“你,你做什么?”陈锦被打得一连倒退三步,惊愕难掩地捂着脸抬起头来,像是被抱琴那一巴掌给打傻了。
“皇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站在傅皇后身后的钱嬷嬷当即变了脸色,惊怒交加道,“皇后娘娘还坐在这里呢!这是长信宫的地盘,容不得”
“容得容不得,本宫做事,好像也轮不到你来多话吧!”钟情一挥袖子站了起来,冷笑着一口气将钱嬷嬷怼了回去,然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陈锦错愕难掩的神情,顿了顿,微微笑着地感慨道,“看来这些年,本宫的脾气确实是实在太好了呢。”
“好到任来个什么人,都能随意踩一脚了呢,”钟情笑吟吟地看向木然坐着的傅皇后,挑了挑眉,轻笑着道,“您说呢,皇后娘娘?”
傅皇后咬着牙抬起眼来,木木地看了钟情半晌,厌恶地闭了闭眼,忍着脾气道:“韩六太太对皇贵妃出言不逊,惹了皇贵妃不快。青容,掌嘴二十,给皇贵妃消消气。”
钟情微微笑着,怡然自得地复又坐了下来,数着自己裙间的花纹,安静地听完陈锦受了那二十巴掌,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讥讽地抬起眼看向陈锦,神色莫名地感慨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韩六太太,你可知错了么?”
陈锦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咬着唇,强自压抑下胸腔里熊熊燃烧着的无尽怒火和当众颜面扫地的郁愤嫉恨,忍气吞声道:“启禀皇贵妃娘娘,臣妇知错了。”
“哦,”钟情停了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口道,“那韩六太太说说看,你都错在哪里了?”
陈锦一时哑然,僵在那里了憋了好半晌,也只才结结巴巴地憋出来了一句:“臣妇不该对皇贵妃娘娘出言不逊”
然后就再说不出别的什么来了。
“还有呢?”钟情好整以暇地等了好半晌,看陈锦也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了,也就笑了笑,不再为难她,轻轻地抚了抚自己衣裙上的缠枝花,淡淡地笑了笑,“看韩太太这不说话的模样,应当是没有了不过,其实呢。”
钟情抬起下巴,笑吟吟地看着陈锦,不含丝毫感情地陈述道:“你也确实没做错什么,你最大的错误,不过就是让本宫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了而已。”
“而且,你我身份有别,所以,你现在得跪着,而本宫就可以坐着,从容地看着你受这在你的心里,应还觉得自己是很委屈的,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