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方宝剑那金光闪烁的鞘壳,深深灼烧了韩昊眼睛的同时也灼烫了对面八成以上军士的心。
近百艘楼船之上万千放下手上刀兵呼啦啦跪下的军士齐齐跪地高呼三遍“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玉体安康”,场面之壮观阔大令韩昊不禁嫉妒而又贪婪地眯起了眼睛,低低地感慨道:“这就是,皇权啊。”
万民跪伏齐声朝拜……这还仅仅只是一个皇太子殿下呢!
“哈哈哈”在一片伏地下跪的黑压压人头里尤且背着手站在楼船之顶的韩昊显得额外的突兀且高调韩昊拱手一握哈哈大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失敬失敬,先前竟不知有皇太子殿下远赴西北,韩某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韩昊仰头大笑着走下楼船并摆手吩咐了手下去在两边的楼船与平乘舫之间架起索道,恭迎皇太子上船。
允晟站在桅杆下,紧了紧手中的尚方宝剑,眼睫微阖知道韩昊如此行止便是承认了他的身份、不会再轻易正面翻脸摆出缉拿贼凶的步步紧逼态度了。
允晟抬腿踏上楼船的那一瞬间太阳很大,明晃晃地照着船板上深深跪伏的百姓、士兵,额角的汗微微泛着潮湿的腥气,就连允晟自己,也都不由被那日光照得晃了一下眼睛。
闭目的瞬间,允晟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十年前那既可以说是风牛马不相及、但又恍惚是与而今历史重现一般惊人一致的一幕。
“二哥,”皇家牧苑之内,年仅四岁的允僖呆呆地站着,抬头看了看随随便便都有几个他那么高的参天大树与丛生灌木,以及周围那一地的野兽与侍卫的鲜血与尸体,尚且还不甚明白那究竟意味着什么的四岁孩童在一片陌生无助的境遇里,只能下意识地紧紧追着当下自己唯一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着允晟跑过来,迷茫又无助地喊着,“二哥……”
“那是我弟弟!”年少的允晟愤怒地扭头望向身边那仅剩的最后一个侍卫,急躁而不安道,“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才四岁!他被扔在这里一个人会死掉的!”
就算不死在那些冲着我来的刺客手里,他也活不过这种深山野林,迟早死在那些野兽狰狞的爪牙之下!。
“二殿下,”侍卫捂住自己受伤流血的左臂,为难又焦急道,“对不住!但是属下带不了两位殿下了!”
“我们必须赶紧出去求援!那些刺客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同党赶来,这里停留不得了!二殿下,属下的任务是护住您的安危!”
“你带他走啊!”允晟亲眼看着允僖呆呆跑过来、跑到一半便被老树根绊倒了,小小的孩子甚至都不会哭,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茫然无助地望着自己的眼睛,简直要被内心的道德谴责愧疚疯了,暴躁地冲着侍卫吼道,“你带他走!这事儿跟我四弟没有关系!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你快先……”
允晟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是那个甚至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何等凶险之事、也完全不清楚自己已然被抛弃了的弟弟茫然望来的眼神,以及耳边侍卫低低的一句抱歉。
“对不住,二殿下,但属下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是一定要先将您活着带出去的。”
“我要,进山。”面对自己母后的苦苦哀求,允晟捂住自己被打昏过去的后劲,漠然但很坚定地重复道,“我要进山。”
盘旋曲折的深山野林,允晟一步一个踉跄,他虚弱的身体早已不足以支撑他在如此艰难的环境条件下进行搜救,但消息一时未至,心中的愧疚懊恼,从不能让他停下自己按着记忆勉强追寻过去的脚步。
最后宫人欢天喜地地跑过来,开心地跑到允晟面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找到了,四殿下找到了,侯爷带了四殿下出来了……二殿下,四殿下找到了!活着的,活着的!”
允晟脚步一个踉跄,彻底跪了下去,捂住脸就此才迟钝而缓慢地痛哭出声。
“你有没有想过,最坏的结果,”沧江水上,郇瑾抱臂,冷漠地望着允晟,直接道,“你落到了韩昊手里,而同时,韩昊也趁机起兵谋反的话,你打算要怎么办?”
皇太子若沦为人质,整个洛阳方面,都会尤其的被动。
“我父皇不只我一个儿子,”允晟抬起脸,虚弱地笑了一笑,温和道,“这天下,也从不需要一个要人来赎的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