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如煎,熬着新郑城里的百姓人家,酷热将空气都晒出了波纹。 也就在张良阅读黄石天书晕死过去的同时。 姜太一坐在紫兰轩的后院当中,若有所觉的抬头望了一眼天上。 “感觉被窥视了一瞬。” 他感受着这股气机,有一些熟悉。 似是前几天才在那桥上感受过一次。 那个老人。 黄石公。 姜太一淡淡一笑,已经猜到了丝许,心头自语: “那最后一本天书,是与推算有关的?” 那日在桥上与黄石公相谈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一股气机在黄石公的身上,试图推演自己,没想到几天之后…… 又在推演自己了。 “姜某的存在,这么引人注意吗?” 自顾笑了,却不甚在意。 无他。 从容,来源于自信,他只会感觉到有些意思。 转而看向了心中的两个魔种。 心海之中映现出了两幕画卷,展开之后,分别来自于那雪女和韩非。 他竟在雪女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二十年前的熟悉的身影。 心海倒映出来的画卷里,雪女在燕国的某个楼阁之中,除了她还有两个人,一個看起来是个琴师,另一个男子看上去有些游侠气,早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还在吹鼻涕泡。 然即便那个游侠儿已经长大了,姜太一仍旧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眉宇之间的那股孩童模样。 “荆轲?” 姜太一眸光闪动。 “他们居然遇在了一起,倒是有缘。” 另一个魔种倒映出来的画卷。 韩非。 “咦,居然在新郑附近,这是也入韩了?” 姜太一若有所思: “韩非?韩国?看来当日对他了解不够,原来其就是韩国人,这倒是更加有缘了。” …… 黄石公拄着拐杖走在新郑城里的祭坛边,看着那已经铸造起来的社坛,社稷,古来就有之,为祭天之礼仪也。 周礼曰:天子为群姓立社,曰大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诸侯自为立社,曰侯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 周天子认为自己是老天之子,遂以祭天为第一事,又留下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训规。 如今,周礼虽然不在了,列国却还多少遵从着一些古老的祭天礼仪。 只是没想到,为了求雨,韩国竟然能够将这场求雨祭天的规制,提升到了天子级别的‘大社祭’上面。 却就在此时。 黄石公也感觉到了张良和天书的反应,身为掌握了黄石天书近百年的老人,他自然无比熟悉天书的力量,一双沧桑的眼睛,似穿透了新郑城内的房屋和桥水,看到了那相府里躺在床上少年的惨白脸色。 不由露出笑意: “初问天书,就问了一个巨大的天机,这下,至少要躺半个月了。” 幽幽一叹。 却也能理解。 掌握天书,世上的事便不再是秘密,不仅仅是过去现在之事,甚至连天下大势的走向,都能够洞若观火,掌上观文般清晰。 “他应该是看到了韩国的结局了,就像是老夫当年也看到了楚国的结局一样……谁能想到呢,当年一个天子的一个养马的家奴,历经六世竟能有吞并宇内之力……” 黄石公的身躯在道路上慢慢而行,看似融入周围的人流,却是格格不入,像是走在画外的人: “秦始与周合,合而离,五百岁当复合,合十七年而霸王者出焉,张良,一些事,已经是有了答案,执掌天书之人,应顺天而行,阴阳五德天命轮转,五帝更替,你的天命,当在四十岁之后的火德世纪,望你在此之前,不要像这位安期先生一样……” 他站在祭坛上,拄着拐杖,身形佝偻,嗓音沧桑,似在对人说话: “明知天意,却要逆天而行。” 突然,天地一静。 只有一道声音存在于黄石公脑海中。 似天音垂流而下。 “逆天,人就是天,不过是早一些登天而去的人罢了。” 嗓音平淡又透着些淡漠: “你的顺天,也不过就是顺所谓的五帝五德气运轮转罢了,所以顺了半生,连天书都保不住,美其名曰,黄石天书择主,不如说你已经成为了你口中天意的弃子。” 呼 风忽然起于祭坛之上。 老翁眸光一凝。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风云汇聚,一股莫名的气机,在祭坛周围凝聚。 这天象不是自然变化,而是被人为引动的。 天下间能引动天象的没有几人,而能够如此之快引动天象的,就只有一个人,安期生的《忘情天书》。 祭坛这里风云变化。 建造祭坛的韩国工匠百姓们,全都喜极不已,叫道“老天显灵了”皆叩拜,认为是韩国上下的诚心感动了上天,祭坛还没有修建好,就有风云降雨的气势了。 然,还没等他们高兴多少。 那天空中的风云之势,又很快散去了。 这让工匠们愣了之后,连忙通禀,让负责督造祭坛的韩国大夫们,皆更加坚定了建造祭坛求雨的信心。 而却无人注意到。 在天象散去的一刻。 有一个白发老翁叹了一口气,胡须已经沾满了血迹: “安期先生,此人的境界,比老夫想象的还要高一丝……” 他本就是存着前来试探的心思。 结果,对方连身影都没出现,只是一缕意志跨越过来,竟然就压迫的他灵魂受伤了,吃了一个亏。 但他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从对方的言语之间,他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他,果然是想要自比上天,来钦点人间天子,只不过,居然是从最弱小的韩国开始,……” 新郑城内。 大殿之内,宋无忌执弟子礼般跪坐在一个玉质蒲团上,回头看了一眼祭坛方向,问道:“黄石公并非老师的对手,老师为何不彻底镇压了他?” 在大殿尽头,那里有一个道人,盘膝而坐,气息神意昭昭如太阳,煊赫堂皇没有一丝杂色,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圆满”的意境。 道人背对着宋无忌,嗓音如天籁,淡漠又空灵,似最动听的音乐,缓缓传来一些话语: “此人虽境界修为远逊于我,但因至少保管了黄石天书一百年,身上有一些气数在,我若真的用尽全力镇压他,也不是不可,却会迎来他背后那黄石天书内天意的反弹,是个麻烦,要干扰接下来的祭天仪式。” 宋无忌便不再问,只默默道:“祭坛已经修建将成,不知老师需要什么祭品?弟子去让姬无夜准备。” 背影说道:“祭天就是祭我,所谓的祭品,无关轻重,主要看主祭之人为谁,告诉姬无夜,让韩王亲自来祭我,亦或者,他若想当韩王的话,就在大祭之日,自己以王礼来祭我,我收他为我的儿子,此后,他便是天子,可一统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