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在城南，城主府在城北。 虎岳又还暂时没有带人在手巫城内肆意移动的能力，所以李道玄只得让他提前通知朱业去接待了。 等他不紧不慢地回来时，朱业已经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和那个巫使茶过三巡了。 而且来的这巫使，还是李道玄上次见过的那个信使。 没记错的话，名字便是叫做“迟虎”。 远远的还没进门，李道玄便是抬手歉笑道：“这听说摇影河里的那个河母有点动静，吓得小弟我是一宿未眠啊。” “实在让迟大哥久等了。” 原本等了许久，有些心烦的迟虎听到这消息，那股怨气瞬间就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他也是急忙起身，“见过李城主……这，听神巫城里头的预测说，这河母起码都得二次潮汐过后才会复苏，这怎么会？” 果然……和我预测的也差不多。 李道玄心中了然，摇头道：“可能是这二次潮汐临近，那河母也察觉到了一点动静吧。” “对了，迟老哥这次过来，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正是。” 迟虎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双手奉上，“这次城主大人传信，还请李城主务必按时赶到。” 看到那张羊皮纸的那一刻，李道玄就心中一动，因为他昨天刚见到过这玩意。 为了表示一下对神巫城城主的尊敬，李道玄还是双手接了过来，顺手打开。 里边的文字，同样是用那好似血管一样的朱砂写成。 字迹会动。 羊皮纸右下角还有落笔“丘无名”。 “十二月十五，黄家镇。” 李道玄刚想问问这黄家镇是哪里的黄家镇，毕竟这名字可普遍。 可随即迟虎便是递过来了一份神巫城境内的堪舆图，李道玄扫了眼，发现一个地方被重点标红。 黄家镇。 位于“风穴城”和“鬼窟城”中间，也即是神巫城的西北角。 李道玄所处的手巫城，则是在神巫城的西南角。 方节也凑过来看了眼，说道：“十二月十五，那不就还剩五天时间了？我们这去的话，满打满算最迟明天就要出发啊。” 迟虎没有接这茬，只是抱拳说道：“消息送达，我还得回神巫城奉命，就不打扰李城主了。” 李道玄微微颔首，又朝朱业看了眼，说道：“替我送送迟老哥。” “是。” 朱业识趣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李道玄来到主位上坐下，周絮听闻他回来了，也是从后院赶了过来。 “李哥，这有点急啊。” “不急，等朱业回来再说，看他能不能问到一点什么。” 李道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他也发现了，自从见了门门怪之后，他也好像染上了这个毛病。 坐下之后有事没事就想着敲敲。 但却怎么都发挥不了门门怪那等的效果。 不过片刻功夫，前去送人的朱业匆匆而返，他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慎重。 “城主，的确是有了点问题。” 朱业人都还没坐下，就已经开始说道。 “先前城主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试探的问了很多，但是迟虎一直不愿透露。” “直到刚刚我跟上去，送了点香火钱，他这才开口。” “他说神巫城那边定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是现在这个，这事……好像是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方节重复了句。 “对，迟虎是这么说的，他说原本定下的时间是要晚上个四五天，地点也不是在那，而是在鬼窟城和宝脏城之间的一个地方，好像叫什么月山。” “但是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改到那个黄家镇了。” 李道玄颔首，“他这巫使都不知道的事情，我们这些外当人就更难打听清楚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都去，我们也便去就是了。” 方节和周絮都是如此看法，跟着点了点头。 朱业继续说道：“城主别急，如果黄家镇那边真的有动静……神巫城里头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最迟等到明早出发，我们这边多多少少都能知道一点。” “嗯，辛苦你了。” 不得不说，当初收下朱业的这个决定，是如此的正确。 至少让李道玄省了不少事。 “对了朱业，二次潮汐的根基，你都备好了吗……你自己的那份。” 朱业双手拢袖，脸上笑意由衷。 颇有一种自己辛苦奋斗许久，终于让上司见到了自己付出的感觉。 “回禀城主，我目前已经服用过两枚【偷盗者】的根基，第三枚早已备好，一切只待二次潮汐到来。” 朱业侃侃而谈，继续说道：“七流【偷盗者】晋升六流【时妖】的礼法，我们朱家也有，我都已经给城主您准备好了，只是这根基实在是稀缺……属下未曾备好。” “这你不用担心。” 李道玄笑着说道：“根基这事我们能自己解决，你能准备好礼法就行了。” 说完他又看了眼周絮和方节。 “【吹手巫】序列和【流娼】序列的礼法，你这应该也有吧？” 周絮和方节两个虽然都还是八流食谷者，但是李道玄想着试试看能不能趁二次潮汐的机会，把他俩都推到六流食谷者去。 朱业稍加错愕，便是点了点头，“有的，原先古家就是【流娼】序列，郑家和陈家都是【吹手巫】序列。” “所以这七流晋升六流的礼法，我们都不缺。” “那便好。” 说话间，李道玄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他便点了点头，朝着右前方看去。 不过呼吸间，黑色的迷雾从虚空溢散而出，随后便是一扇黑门。 苍老的气息涌现，黑门打开。 穿着一袭崭新黑金色长袍的田才出现在了门后，身材没了先前的矮胖敦实，虽说还是没有李道玄和方节这般的身材，但至少看着已经像是个正常人了。 可破坏他形象的，依旧是他身后背着的那个大铁炉子。 从初信者晋升为正式弟子后，他的大铁炉子也就恢复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田大人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李道玄坐在原位，也没动身，就这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刚享受完那些个曾经的同僚，却成了如今的手下的吹捧，田才心理上都还没转过来。 此刻被李道玄一点醒，田才脸上当即没了那拿捏架子的表情，转而笑容变得很是温和。 “道玄这是哪里话。” 田才大笑着走了出来。 方节在一旁翘着二郎腿，说道：“田老哥这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那都是托了你们的福。” 一番客套过后，田才很自然地走到了朱业身旁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又惹来了朱业的一番吹捧。 “道玄，你寄存在我那的那几枚根基，我都售出去了，你们各自要的，我也都准备齐全。” 田才没有说他是从哪弄来的，又付出了什么。 李道玄也没问，只是让方节从田才手上接过来了那几个人鱼骨盒。 李道玄手上的最小，打开，里头只是装了三枚【偷盗者】的根基。 虽然他已经服过一枚，可这多备着一枚，稳妥一些。 周絮和方节手上的人鱼骨盒，则是大了不少，里头装着的，除却他们从八流晋升七流的根基之外，还有七流晋升六流的根基，李道玄也都托田才给他们备齐了。 能否借着这二次潮汐的机会，一飞冲天，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李道玄能做的都已经做好了。 “劳烦田兄了。” “不敢不敢。”田才继续说道：“四枚六流食谷者的根基除却置换了这些根基之外，还余下有八枚功德。” “曲羊那里的收获，按道玄你所说的全部折算成功德的话，一共有三十七枚。” “加起来一共五十枚功德，都在此处了。” 田才笑着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坐在他旁边的朱业忍不住有些震惊。 他没想到，李道玄他们只是这么出去一趟，竟然就有这么大的收获，相比之下，自己苦守了几十年的古家，好像还真算不上什么了。 李道玄随手接过，将其放在手边，他思量着现在身上加起来都拢共是有107枚功德了。 他相信，就算是放在神巫城，都算是一笔巨款。 “方节，取20枚功德给朱业。” 李道玄开始下达命令。 “好嘞。” 方节没有多问，直接取出一个空余的荷包就开始装。 “城主大人，这……”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朱业当即站了起来，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整个朱家的功德，也不过那么二三十枚，现在李道玄竟然一次性地直接给他这么多。 “手巫城要维持开支运作，再加上和别的城池之间的交易往来，该有的成本什么的，自然必不可少。” “这些事交给你我都放心，希望你也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李道玄差人办事，向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城主放心，二次潮汐之前，我一定让我们手巫城有收益结余！”朱业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嗯。” 李道玄又看向了余下的功德，稍加思量，他从须弥袋中取走了十枚，其余的总共七十七枚功德，他都推到了周絮面前。 “你看着办，不够再和我们说。” 周絮还没什么反应，田才反而瞪大了眼。 自己这掏心掏肺，才掏出来这么五十枚功德，可李道玄呢？ 反手就掏出了七十七枚功德，掏出来也就罢了，还直接给了周絮？？ 这他娘的，他俩是什么关系了。 田才一时间都分不清主次了。 周絮看着桌面上的荷包，也有些错愕，她本以为要她和田才谈妥了，李道玄才会提及功德的事情。 可没曾想，这八字都还没一撇，李道玄竟然就直接把这么多的功德，全都交给了自己？ “你就不怕我卷了这些功德就跑？” 周絮没有急着去拿，反倒先问道。 李道玄抬头，看向了周絮的双眼，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说道： “我相信你，就跟你一开始选择相信我一样。” 周絮原本清澈的双眸忽然泛起一丝涟漪，心中好似有着某根弦都被拨动了。 她很快低下头去，收走了桌面上的功德。 “过来吧，咱俩单独谈谈。” 周絮这话是跟田才说的。 后者有些没反应过来，见李道玄都点了点头，他这才跟在周絮身后，去了隔壁的会客厅。 李道玄也不知道周絮为何要如此，但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 前往隔壁商讨的两人才回来。 而且和离去时相比，田才显得愈发郑重。 若说原先他对于李道玄几个的敬重，只是单纯的敬重李道玄和白珺的实力的话，那么此刻又多了一个。 那就是周絮的见识。 因为周絮刚刚给他说的那些，好多都还是他头一次听说，云里雾里的。 可等他记下，等到周絮说完，他将所有的东西连贯起来之后……才明白。 单就是周絮跟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恐怕是值个数十枚功德了。 甚至还是有钱出，没地买的东西。 因为那涉及了俗世里头的一大隐秘——俗世禁制。 “谈好了，等我们从黄家镇回来，东西到齐，就可以着手了。”周絮神色淡然的回到了李道玄旁边坐下。 “那就行。” 随即，功德交接完毕的田才也通过黑门回去了鹤头谷。 朱业也是忙着去打听黄家镇的事情，几人散去，这城主府内又剩下李道玄他们几个。 “不管朱业那能不能收集来什么消息，最迟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出发了。” “所以你们该回去准备什么的，也都好好准备一下。” 李道玄说着又沉吟道：“嗯……我有种预感，神巫城那边临时改变主意让我们去黄家镇，没什么好事。”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方节说完，抬头看向了白珺。 这是他作为冬春官的预感，所以他又想从上一任的冬春官身上，找到答案。 白珺同样点了点头，眼神中难得带了一丝慎重。 “可能的确会有点危险……但是有我在嘛，主人放心，不会有事的。” 说到后边，白珺又恢复了一开始的轻松神色，好像这一切在她面前，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听着她这语气，周絮没来由地竟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她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起身说道： “我回去准备了。” “我去找点吃食带上，不然又得饿上好几天。”方节说完，也是揉了揉肚子，识趣的离开。 “主人，刚刚周絮好像是有点吃醋了。” 见着没人，白珺便凑在李道玄耳边小声说道。 “吃醋？她吃哪门子的醋，你就别想这么多了。” “喔。” 白珺点点头，朝门口看了眼，又说道：“主人，外边好像没人了哎，那我……唔……我们……” …… 翌日清晨。 朱业已经早早地来到了大厅等候。 神清气爽好似没事人的李道玄……姗姗来迟，白珺犹是跟在他身后。 “城主，黄家镇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