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方家的马车稳稳停在了候府门前。 方澜下了车,快步往府中走去,视线扫过一旁的带路的叶鸣,低声道,“这么着急,小许可是遇到了难事?” 叶鸣张了张嘴,将方许捡人回家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方澜。 叶鸣脸上堆着笑,小声道,“澜夫人,您见多识广,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我们夫人是想让您给打打眼,探出婆婆的身份。”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方澜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小许也真是的,不知根不知底,随随便便就将人给带回来了?” 叶鸣面色尴尬,低声道,“澜夫人消消气,我们夫人是心善,见不得上了年岁的老人受苦……” 寻芳跟在她身后,也出言劝道,“小姐莫恼候夫人,她是个好人。” 小圆脸也不住的点头,生怕自己夫人控制不住情绪,见面就给候夫人一个爆栗。 方澜嗔怪的瞧了她们一眼,嘴角扬起,“看把你们一个个吓的,小许是一家主母,我还能将她收拾一顿不成?” 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姐姐的压迫感是天生的,他们自然担心。 谈笑间,几人进了前厅。 方许坐在上首,扶着额角,听到门外有动静,抬眼望去,见是方澜,面上扬起笑,“姐姐来了。” 方澜走到厅中央,身后的寻芳和小圆脸一同屈膝行礼。 “你唤我,我怎能不来?”方澜笑着打趣她,视线则是落在了一旁的暗紫色背影上,幽幽开口,“这位……便是小许救回来的人?” 方许点头,也跟着看向老太太,轻声道,“婆婆,这位是我嫡亲的姐姐。” 听到这话,老妇才动了动身子,转头看向方澜。 只此一眼,方澜直接一个滑跪,送上了自己的膝盖。 方许面露惊诧,低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方澜瞪她一眼,旋即对着老太太行了个大礼,扬声道,“民妇方氏,见过固安长公主!” 厅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方许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固安……长公主?” 方澜微垂着头,面上的慌乱不似作假。 方许神色凝重,轻声道,“姐姐,你先起来……” “住口。”方澜瞥她一眼,小声回道,“长公主还没开口,何来咱们说话的份儿?” 方许面上一顿,转头看向一旁的老太太。 老太太捏了捏鼻梁,面露疲倦,头疼不止,低声道,“你起来说话,别吓到我家乖乖。” “是。”方澜悻悻起身,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浸湿。 老太太缓缓起身,对着方许和蔼一笑,放柔了声音,“乖乖,你先聊着,阿娘有些困,先回去小憩片刻。” 方许眼下正愁找不到机会与姐姐独处,当即应道,“叶鸣,快扶婆婆回去!” 叶鸣自然听到了澜夫人的那句长公主,脸上是掩不住的惶恐,闻言忙托住老太太的手臂,恭恭敬敬道,“老太太,小的随您一同去。” 眼瞧着老太太离开前院,方许松了口气,刚要转身与姐姐说话,就凭空挨了个爆栗。 “嘶——”方许捂着额头,看向姐姐的眼神颇有些怨怼,“姐姐为何平白打我?” “你呀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方澜气红了脸,压低声音道,“你给我老实说,你是怎么把固安长公主拐回家的!” 方许向来风轻云淡的表情彻底龟裂,只剩委屈,“我当真是瞧她晕倒在梅花林,看她一把年纪,于心不忍,这才将她带回来的。” “胡说!”方澜一口否决,满脸狐疑,“你当皇亲国戚全是大白菜,遍地都能捡到吗?” “况且……那可是固安长公主,是在画像里才能瞧见的大人物!”方澜捂着心口,低声道,“这种级别的贵人,是随随便便就能捡到的吗?” 方许面露惊诧,小声道,“我只当她是寻常大户人家里走丢的老夫人,固安公主……什么来头?” 方澜吓白了脸,抬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道,“隔墙有耳,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许是出于妹妹对姐姐的天生畏惧,方许不敢插话,只能乖乖点头应下。 方澜见她配合,这才松开了手,小声道,“固安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大燕史上的传奇女子。” “传奇?”方许挑眉,“怎么个传奇法?” 方澜睨她一眼,“早就说让你常出门看看,连固安长公主的故事都没听过,简直孤陋寡闻!” “太上皇在位时,大燕与西北战乱不断,两国子民叫苦连天,西北先抵不住民意,败下阵来,两国议和,以联姻做桥梁,制衡彼此。” “长公主本名元念慈,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妹妹,原本联姻一事落不到她头上。”方澜轻叹一声,“可皇室几位公主皆不愿前往苦寒之地和亲,生病的生病,嫁人的嫁人。” “长公主听闻,主动请缨揽下这个重担,二十五岁还没嫁人的她毅然决然披上嫁衣,远赴西北。” “她的封号便是在那时改的,固安……她承一顿大燕上下所有人的希望。” “固安长公主到了西北,将大燕文化带入当地,换来两国长达数十年的太平。” 方澜摇摇头,一脸惋惜,“只是……命不好,元棣曾与我说过,长公主只有过一个女儿,不足百天就……夭折了。” 方许神情微动,抿紧朱唇,一声不吭。 “我还是战王妃时,瞧见过她老人家的画像。”方澜敛下眼皮,轻声道,“这样一位传奇,怎会莫名昏倒在林子里?” “她的头应当是被重物撞击过,有很大一块淤血。”方许垂眸,神色凝重,“与失忆不同,她偏偏又记得一些事情。” “许是多年的郁结未散,她把我当成了女儿。”方许靠在扶手上,声音温和,“方才在门口,她为了保护我,还与裴衡的祖母打了一架。” “女儿?”方澜愣住,喃喃道,“要是爹还在世,见到今日情景,怕是要兴奋到大摆宴席,请客三日……” “对了,你方才说裴衡的祖母来了?”方澜面色一变,蹙眉问道,“她又来起什么幺蛾子?” “自然是打着裴衡的名号耍无赖。”方许眸色一深,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不过……这次,与从前好像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