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和小许?”祝皇后蹙眉,喃喃道,“将她们唤来做甚?” 常嬷嬷蹲在她身侧,小声道,“娘娘许是忘了,永诚候世子一直都是四皇子的人,他既站了队,身后的家族岂有不跟着的道理?” “永诚候夫人聪慧,脑袋里头点子多,眼下娘娘心中已有主意,何不将她召进宫中,好为娘娘出谋画策?” 常嬷嬷压低了声音,低声说道,“澜夫人与永诚候夫人是一母同胞,又与皇后娘娘以知己相称,细细想来,她也算得上是咱们的人。” 祝皇后垂下眉眼,心里头盘算着常嬷嬷的话,片刻过后,才轻声道,“即刻召她们入宫。” “是。” 栖乐宫 “母妃,您寻我?” 元宓着一身淡粉色宫装,衬得她愈发娇嫩,头上仅别着一根白玉簪子,如此素雅,倒不像她往日的作风。 “宓儿。”萧贵妃坐在榻上,强撑起笑脸,朝着元宓招了招手,“来母妃身边。” 萧贵妃笑容牵强,眼角泛着嫣红,一瞧便是哭过的。 元宓心口一痛,掩下情绪,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萧贵妃望着朝自己走来的小人,那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百般疼爱的女儿,一时之间,眼眶又有些酸胀。 萧贵妃拉过元宓的小手,垂下眼皮,藏住眼底的情绪,笑道,“我儿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元宓垂眸瞧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轻声道,“母妃,您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儿臣说?” 萧贵妃拉着她的手一顿,神色有些莫名,强撑起笑脸,悠悠道,“也没旁的……就是母妃给你寻了个好亲事……你一定喜欢!” 元宓指尖缩了缩,有些惊讶的看向萧贵妃,旋即勾起唇角,笑盈盈的望着她,“母妃又为儿臣寻了谁做驸马?” 萧贵妃眼神闪躲,拉着她坐在榻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你不必管,你只要明白母妃不会害你便够了。” 元宓微微垂下头,自嘲一笑,淡淡道,“母妃口中的不会害儿臣,便是将儿臣送到突厥那蛮夷之地吗?” 萧贵妃闻言,身子僵在原地,眼底闪过震惊,“宓儿…你……” “母妃可是疑惑为何儿臣会知晓此事?”元宓抬起小脸,眼底泛着泪花,嘴角的笑意无比苦涩。 萧贵妃面上闪过慌乱,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宓儿,此事……” “此事是父皇所言,事关两国邦交,是儿臣身为公主的责任。” 元宓悠悠望向她,笑容深了些,“母妃可是想说这些?” 萧贵妃心口钝痛,目光同女儿对上,却说不出半个不字。 “母妃。”元宓回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儿臣曾听宫里的嬷嬷私下议论过,那年您有孕,便日日期盼腹中子是个男儿身,儿臣降生时,您得知是个公主,偷偷哭了好几天。” 萧贵妃脸色苍白,堪堪侧过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可是,自儿臣记事起,便知道母妃是这个世上对儿臣最好的人,若当年母妃生下的是个皇子,皇贵妃的位子怕是早就落在您身上了,说起来,还是儿臣耽误了您。” 元宓的话像把匕首,反复刺进萧贵妃的心口,字字诛心,莫过于此。 “不是的…宓儿……”萧贵妃咬住下唇,眼泪顺势滑落,拉着元宓的衣角,像个无助的孩子,“不是这样的……” 元宓眉眼间含着笑,抬手替她擦去泪痕话轻声道,“母妃,倘若这次儿臣遵旨,可否能为您和外祖换来一丝前途?” 萧贵妃望着她,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滑落,“宓儿,母妃也不想如此。” 元宓轻笑,反过来安慰她,“儿臣明白,母妃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话落,元宓挣开她的手,缓缓起身,跪在她的面前,行了一记大礼,低声道,“儿臣不孝,日后不能侍奉在母妃身侧,来世……只愿不再生于帝王家。” “儿臣远去,望母妃珍重。” 说罢,元宓毫不留情的起身,转头离开,偌大的主殿,只余下萧贵妃一人。 “宓儿!宓儿!”萧贵妃欲起身去追,却奈何双腿没了力气,栽倒在地。 “贵妃娘娘!”于柏惊呼一声,忙不迭上前去扶她,低声宽慰道,“娘娘莫急,奴才这就去追九公主……” “没有用的,”萧贵妃捂着心口,声泪俱下,“这孩子恨上我了。” 于柏将她扶起,小声道,“娘娘也是为了萧家……” “可那是我的孩子!”萧贵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目光落在院门上,似乎还能瞧见元宓决绝的背影,“宓儿一心为我,与我一心为萧家有什么区别?” “宓儿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萧贵妃面上有些恍惚,喃喃道,“宓儿不该走我的老路。” “贵妃娘娘慎言!”于柏面露惊慌,小声叮嘱道。 “我要为宓儿做些什么……宓儿……皇后!”萧贵妃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眼下的她早已崩溃,用力推开于柏,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嘴里嚷嚷道,“我要见皇后!” “贵妃娘娘!”于柏摔在地上,急忙爬起来去追她,二人一前一后跑出了院子。 养心殿 “皇上。”张德小步走进殿中,目光看向御座上的男人,低声道,“九公主来了。” “小九?”皇帝握笔的手一顿,面上有些狐疑,“她来做甚?” 张德摇摇头,细着嗓子道,“奴才不知。” 皇帝闻言,回想起和亲之事,淡淡道,“你瞧她面上可有不悦?” 张德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公主面上未有不悦,平和得很。” 皇帝轻嗯一声,继续批着面前的奏折,沉声道,“让她进来。” “是。” 张德退下,半晌后,元宓的身影踏入大殿。 元宓走近了些才缓缓跪下,面上没有一丝异色,规规矩矩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起来吧。”皇帝将笔放下,声音里染上一丝笑意,“今日倒是有闲心,知道来瞧瞧父皇了?” 元宓微垂着头,不曾与之对视,“儿臣命栖乐宫的小厨房炖了虾鱼肚儿汤,呈给父皇暖暖身子。” 皇帝望着秋雨端来的羹汤,嘴角含着淡笑,很是欣慰,“小九真是长大了,知道孝顺了。” 话虽如此,可当张德拿出银针想要试毒时,他也并未开口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