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子时,弯月高悬。 朱颜辗转反侧,没有一丝睡意,心莫名跳的飞快,盯着床幔,隐隐不安。 过了半晌,朱颜撑着手臂坐起,披上外衫,下床推开了窗子,望着天上明月,一时失了神。 倏地,院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朱颜被吓了一跳,目光紧紧盯着院中的柏树。 方才,就是那处传来了异响。 下一瞬,地皮突然被掀开,露出了个脑袋。 朱颜身子一晃,险些跌坐在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外头。 地皮下方竟是一块厚厚的石板,如今石板被推走,里面的人也相继爬了出来。 月黑风高,朱颜只觉得两眼发黑,死死捂住嘴巴,生怕这几个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鬼发现了她。 “快走。”谢黎扶着宋徽歆的肩膀,神情严肃,“若是被齐崇发觉,就走不了了。” 连晏打量着周遭,语气也染上了几分紧张,“这是哪?” “好像……”宣武身形圆润,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来,接过了话头,“是国公夫人的院子。” 宣文见几人安全逃出,急忙蹲下身子,将掀开的石板推了回去,转头催促道,“主子们赶快走!” “你们务必要守好这里,等府上消息。”宋徽歆抚着心口,小脸惨白,“一定要将齐崇绳之以法。” 深夜寂静,朱颜躲在窗后,五人的声音顺着窗缝传进来,听得真切。 “等等。” 朱颜穿好衣裳,将窗子推开,神色凝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院子里的几人被吓了一跳,借着月光,瞧见是朱颜,皆是白了脸。 “国公夫人,”谢黎最先回过神来,朝她礼貌的点点头,“久仰大名。” 话音落地,谢黎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落在连晏身上,眼神似是别有深意。 连晏瞬间了然,指尖摸向腕上的弩箭,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他们已经暴露,想要安全脱身,只能用些强硬手段。 朱颜用手抵着窗子,眼神幽幽,“若你们信我,可来我房中一避。” 连晏一愣,下意识看向谢黎。 谢黎眉头微蹙,望向朱颜的目光满是审视,似是在琢磨她的话能有几分真。 “你们是永诚候府的人吧?”朱颜稳住心神,轻声道,“我与你们夫人也算是好友。” 谢黎攥紧宋徽歆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眼底的防备分毫不少,“国公夫人是从何处看穿我们身份的?” 朱颜视线轻移,落在了宋徽歆身上,低声道,“姑娘腰间的玉佩瞧着甚是眼熟,我曾在永诚候府的嫡小姐身上见着过。” 宋徽歆神色一动,扯了扯谢黎的衣袖,低声道,“这是母亲赠予我的,嫂嫂和小妹也各有一枚。” 朱颜推开房门,出言催促道,“莫要再浪费时间了,快些躲进来。” 连晏拿不出主意,只能看向一旁的谢黎。 谢黎抿紧薄唇,沉声道,“信这一次,走!” “世子。”宣文开口唤住他,一脸恭敬,“以防万一,我们兄弟俩还是去外头巡视。” 谢黎颔首,低声道,“一切小心。” “是。” 话落,宣文一把抓起宣武,扯着他出了院子。 待到三人进屋,谨慎的关好房门,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朱颜顿了顿,眼神诧异,“为何半夜三更闯进国公府里?” 话一出,连晏与宋徽歆极有默契的望向谢黎。 谢黎轻叹一声,颇为无奈道,“也不知该从何同国公夫人说起。” “你只管明说便是。”朱颜抬眸,定定瞧着面前的三人,神色诚恳,“我与齐崇并非一心,只是时机未到……若你们有什么法子能够扳倒他,我愿助一臂之力。” 宋徽歆扫了她一眼,脸色微变,“国公夫人可知你这院子底下有一暗室?” “暗室……”朱颜怔住,眼底一片茫然,“什么暗室?” 瞧她模样不似作假,宋徽歆冷凝着脸,轻声道,“齐国公造了间暗室,里头关着不少姑娘供他取乐,稍有不痛快就会大开杀戒,如今里头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朱颜身子一抖,手中的帕子落在桌上,凉意从脚底涌上头顶。 她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如今告诉她这院子底下死了不少人,如此打击,任谁也缓不过神来。 谢黎静静望着她,语气平静无波,“国公夫人,您是个好人,此事若由您抖搂出去,便能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朱颜抿起嘴角,眼神逐渐从惶恐变为坚毅,“此事摆在我面前,那些姑娘本能有不一样的人生……若不做些什么,我良心难安。” “无论是进宫面圣,还是去敲登闻鼓,我都配合,绝无二话。” 谢黎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低声说道,“有劳国公夫人。” 朱颜攥紧双手,面上难掩恨意,“齐崇人面兽心,怎可放任此等祸害留在世上!” “此事交由我去办,定不会让他逃了去。”朱颜抬起头,神情肃穆,“待到鸡鸣,你们偷摸去到后门,出去采买的厨娘会留个门缝,到时你们趁机溜出去,这是唯一的法子。” 话落,对面的三人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翌日 向来冷冷清清的沈家门前破天荒的停了辆马车。 沈济早早穿戴整齐,一如往常的坐在院子里用早膳。 闻墨站在他身后,双眼惺忪,语气里满是控诉,“先生今儿休沐,为何还起的这般早?” 沈济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话中带笑,“今日去永诚候府,瞧瞧谢黎。” “瞧瞧谁?”闻墨瘪了瘪嘴,小声嘟囔道,“先生可真会为自己找补。” 沈济睨他一眼,淡淡道,“看来我平日里是对你太好了。” 闻墨连忙摇头,瞬间化为狗腿子,“先生,是小的有口无心。” 沈济收回视线,缓缓起身,眉展轻笑,“备车,去永诚候府。” “是。” 沈济神清气爽,脑海里浮现起女人的容颜,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直到他瞧见坐在堂厅里的陌生女人,嘴角的笑意倏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