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 丁施贵踌躇满志地站在办公楼小广场前,看着厂区那边,一辆接一辆的斯太尔王轰轰隆隆往厂外驶去。他的身后,站着工厂厂长、生产主任、特别助理、秘书等一干人等,除了那个娇滴滴眼睛勾人的小蜜外,其他人全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笑容,视线追随着自家老板,目送车队远去。 “不错,老金你干得很好。”干瘪身材的丁施贵,是一群人里面个头最矮的一个,不过气势却最足,不愧是腰包有钱的阔佬。在勉励了下属一句后,顺手就在对方肩膀上拍了几下,以示嘉许。 跟头熊一样的大块头金厂长也很有眼色,见老板转身伸手,马上不动声色地微微弯下膝盖,无比荣幸地接受了老板的示爱,嘴上还不住嘿嘿笑着:“主要是丁总领导有方,把员工都拧成了一股绳,我就是打打下手而已。那句话怎么说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嘛,嘿嘿嘿。” 一句马屁羊屁驴屎蛋儿屁拍出来以后,丁施贵顿时哈哈大笑,浑身上下舒坦的跟三伏天吃了个冰西瓜一样,指着金厂长连连摇头:“老金你的水平见长嘛,看样子最近没少学习。” 其余几个工厂大小管理,顿时羡慕嫉妒恨地瞥着金厂长,暗自下定决心,回头一定要多读几本书,把能够用来拍马屁的名人警局,记他娘的一二十条,绝对不能让金狗熊专美于前。 除了小蜜之外。娇滴滴的小娘皮脸上笑着,心里别提有多不屑了老娘上面有人,顶你们拍一万句马屁。 心情大好之下,丁施贵的皱纹都舒展起来,挥手让人散掉之后,眼珠子一转,又把特别助理给叫住了:“小宋,我今天晚上要招待工商局的刘局长,你记得安排一下。不要去纱龙宴国酒这种地方,找个安静点的私房菜馆子就行。” 昨天传来消息。川崎机工的投资项目。已经完全敲定,和肖氏集团的合同全都签好了。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再次请出那些个牛鬼蛇神,好好整治整治那个刺头小子。 今天早上他给工商局刘全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的口气遮遮掩掩。似乎有那么点儿犹豫不决的意思。不过丁施贵也能理解。毕竟上次在各方强大压力下,那位刘局长可以说是自打耳光,狠狠丢了一回人。再加上了解到了那小子的人脉以后,身为体制内人,刘全畏缩不前也是正常的,所以这次丁施贵决心下点儿狠药,私底下开出几个让对方无法回绝的条件来。 所以这一次的见面,就不能定在太显眼的场合,这年头刁民太多,万一被人发现后,保不准弄出什么幺蛾子呐。 助理正要点头答应,结果就见办公楼里面,另一个总裁办的小秘书,蹬蹬蹬踩着小高跟冲了出来,脸色极其惴惴不安,甚至是有一丝惶恐。见此情景,助理马上退到一边,等那个小秘书汇报情况。 “丁……丁总……” 小秘书快步小跑到丁施贵面前,张了张口,却不敢立马如实报告。 “又是什么事情?”丁施贵皱眉,平时看这些小秘书,一个个倒也养眼得很,可一旦碰上正经事儿,却都个顶个的中看不中用,花瓶属性暴露无遗。 唉,公司离了自己一天都不行啊。 见周围还有其他人,那小秘书在心里默默揣测了一下丁施贵的攻击距离后,才怯生生抬眼看向他:“泉通的法务,还有质检总站刚刚打电话过来,说是我们最新供应的磁性材料质量不符合要求,所以本季度的供货合同履行以后,就不再和我们继续签约了。” 石破天惊! 丁施贵还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居然还无意识地咧嘴嗤笑了一下,然后死死盯住那个秘书:“什么?什么不继续签约?” 见丁施贵这样的表现,小秘书心里顿时寒毛直竖。 嗓子发干的咽了口唾沫后,她才拿出给前男友发好人卡,接受老板包养时的勇气,期期艾艾嚅嗫道:“泉通……泉通那边,说是我们的磁性材料质量不过关,所以以后不再和我们签订供货合同了。” 丁施贵愣了一下,先是浮现出一脸你妈贵姓的惊诧之情,然后他的面部肌肉逐渐僵硬,就fǎngfo是花岗岩雕塑一样。 头晕目眩。 然后是煞气,杀气,怨气,火气,怒气……各种气体不一而足,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瞬间占据了所有的脑细胞。有那么一个瞬间,丁施贵觉得自己天灵盖儿都要被冲爆了,整个人险些炸开来。 镇定,一定要镇定! 对了,今天几月几号来着?国外不是有个啥节日,在那一天要专门说些扯他娘鸡8蛋的鬼话,来互相戏弄吗?对了,一定是这样,肯定是总裁办这些缺心眼儿的傻娘们,凑在一块儿想出的这个鬼点子。想起来了,愚人节,专门给傻13准备的神经病节日! 一定是这样,幻觉,都是幻觉,吓不倒老子! 可是等他的大脑开始正常工作,从不愿意接受现实的自我保护状态中挣扎出来后,丁施贵明白了,这不是什么愚人节的玩笑,而是正在发生的一出悲惨现实。 要不是这样,面前这小妞也不可能满脸惊慌失措,她们有几个胆子,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只是泉通忽然单方面宣布,不再从自己这里采购磁性材料了?为什么,三天前不是还合作得好好的么?这最后一批紧急供应的货才拖出去,那边就翻脸不认人了? 婊*子都没有这么无情呢,泉通!梁普军!你们真是连婊*子都不如! 不对。肯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丁施贵神经质般掏出电话,快速按下了几个号码,是打给梁普军的,西江这些个企业家圈子彼此都有联系,更别说双方还一直都有合作。 可惜拨打了十几遍,怎么都打不通,随着一遍又一遍的忙音,丁施贵脸色也变得又青又紫,呼吸都险些出现困难。为了确定那个不妙的想法,他臭着一张脸转向秘书:“手机拿过来!” 两个秘书一个助理。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奉上。丁施贵顺手捞过一个,再次对照自己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这一次居然打通了。 只是那边的电信充话费附赠彩铃才刚刚开唱,就听到“嘟”的一声。居然是直接挂断! 丁施贵似乎明白了什么。感情对方直接把自己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啊。这你娘能忍?用秘书的电话倒是打通了,但很显然,对方是在防备着什么。要不然也不会话都不说一句,就直接挂断。身家亿万的老板虽然不会和陌生人搭腔,可怎么也要先问明白,到底是不是陌生人吧? “吗了个巴子的!”气急败坏之下,丁大老板没能忍住心里的火气,顺手就把手机给狠狠砸在了地上。 我的手机!躺枪的小秘书在心里哀嚎,眼睛都红了,却愣是没敢吱一声。 还好不是我的手机……另一个小秘书和助理连连拍胸口,在心里大声庆幸着。 砸了手机以后,丁施贵心里还是恼火,完全没有觉得痛快点,又黑又臭的一张脸就像是大热天里发馊了的猪肝一样。如果有哪位年轻的妈妈看到现在的丁施贵,以后吓唬自家小孩儿的时候,包管会把“大灰狼”这三个字换成“丁施贵”再不乖乖听话,我就让丁施贵把你抓走。 想了想,丁大老板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整一个说法,于是他再度拿起自己的手机,转手就拨了泉通公司的总裁办号码:“喂,我是永辉金属的丁施贵,你们那边说……” “不好意思丁总,这件事情是质检总站负责,总裁办这边也不知道的。要不,您先拨我们公司服务台,然后让服务台转到质检总站办公室好吗?”往常打过去,都是恭恭敬敬生怕语气不周到的总裁办秘书,腔调倒是一如既往的甜,只可惜话里的内容,却分明拒人于千里之外。 “艹……”丁施贵话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看着身边战战兢兢,像是见了老猫的耗子一样屏声静气的三个手下,丁大老板费了老鼻子劲儿,才忍住破口大骂的**,而是一言不发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再打到泉通质检总站又能咋的,对方铁了心翻脸不认人,打过去也是自取其辱。 当然,这并不是说脸色煞白的丁大老板,准备就这么算了。 虽然跟随泉通入驻西江,掰着指头数一下,也差不多有三四年的时间,这三四年里自己的钞票没少赚。可要是考虑到新建厂房、添置生产线、打通本地关节等等一系列成本,原本的收益就要被砍掉一小半。 而且这些还都是小事,以后生产的产品没了销售渠道,这才是重点! 二话不说,他立马收拾了材料,带上厂里的技术人员就往市工商局赶过去,出了这种事情,看架势泉通是铁了心要算计他了,所以说什么都没用,还是找体制里的主管单位比较有用。经检支队不管用就去找法规科,法规科不行就直接上法院起诉,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只是当他到了工商局那边以后,经济检查支队的支队长,却是这么跟他解释的:“这个事情泉通公司已经来做过备案陈述了,有证据显示,的确是你们的产品质量,无法达到对方的要求……丁总,你也多多体谅一下我们机关单位的难处对不对?” 质量过不过关,根本就是泉通方面一句话而已。什么,你说你提供的材料符合国际通行标准?对不起,咱们泉通生产线老旧,处理技术不过关,所以对磁性材料的要求,也比现行的通用标准要高。 “上一批货还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你们刘局长呢。我要跟他说!” 靠,你是真没眼力还是假装不懂?这次跟你对上的,可是西江泉通,不是什么野鸡公司!别看你在省工商有大靠山,可人家背后也有市里的领导,傻子才去趟这滩子浑水呢。 支队长呵呵笑了一声:“刘局下县里指导工作了,丁总要找他,等后天吧。” …… “狗曰的,这段时间我们西江真是风起云涌啊,先是北盛磷业被人一把火烧了。然后听说和你有过节的那个永辉金属。也跟泉通的梁普军闹翻了脸,两边到现在都还在扯皮。不过看样子,姓丁的是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一辆福特猛禽f150里面,于德宝正唏嘘感慨眼下的江湖形势。 之所以又开上了这辆经典座驾。是因为于大老板一年一度的支教时间到了。要去希望小学送温暖。虽然说现在都修建了村村通公路,但保不齐总有需要翻山涉水的地方,皮卡比房车好使。 而白晃本来是考虑着。自己兴建垃圾处理中心,假假也算个公益项目,这方面于德宝比较有jingyàn,所以打算来请教一下。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对方去希望小学,就干脆一道跟过去看看。 “嘿嘿,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德鲁伊挤眉弄眼,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丁施贵跟泉通的梁普军翻脸,不会是你在暗中搞鬼吧?”白晃正在高兴呢,旁边的大老板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狐疑的目光直勾勾望向他。 “怎么可能?我跟那个什么梁普军见都没见过一次,半点儿交情没有,人家凭啥帮我。”白晃的脸上,闪烁着一捡到钱就上交的小学生才有的纯洁,那种诧异之至的表情,让矿老板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和眼光来。 “这倒也是,听说梁普军这个人不太好打交道,你个儿又邪里邪气,怎么可能混到一起的。”于德宝摇摇头,也觉得自己的思路太过发散了。想了想以后,他又把话题扯回这次要去的希望小学上:“我说你小子,现在怎么说也算个小老板,就没有想过,搞点儿类似修桥铺路的善事?” “我又不是tongguo不法经营发家的,不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洗清罪孽。不过于叔你嘛,的确需要多付出一下。”白晃打了个哈哈,虽然嘴上不着调,可在心里面,却认真考虑起了于德宝的建议。 当然,如果自己真要捐款,那这钱一定得找个人来专门负责,专款专用。 …… 在盘山道上开了两三个小时,然后又钻进一片高山峡谷里面,村村通公路在这里就到头了,不过按于德宝的说法,差不多还要走一个钟,才能到那所西江最偏远的小学校里面。 “以前还真是不知道,我们西江也有这么远的学校。” 白晃抓抓脑袋,对于长达近四个小时的路程,表示了明确的惊讶。 “这还算是好的,以前没有修乡村公路的时候,到新山那边的长坊乡小学,差不多要6个多小时,跟从西江到武汉也差不多了。现在公路一修,下到各个乡镇也都方便不少。”于德宝就感慨着。 “比我们现在去的魏家口还要远?” “远得多,不过那边主要是远,一路上地质情况还都可以,所以能够把公路修到乡上面。魏家口这边就跟你们楠木坳一样,都是山连山,最基础的乡村公路都修不进去。”于德宝给德鲁伊科普。 “这也不奇怪,要是从地图上看,这边和我们楠木坳是同一条山脉,他们在西北,我们在东南而已。”白晃打了个哈哈,顺势显摆一下自己的地理知识。 在颠簸的乡村土路上,艰难驶完最后一段旅程后,两人来到了西江最偏僻的乡镇之一,魏家口乡里面。 这里还保留着典型的鄂西南乡村风貌,一大半建筑都是泥胚墙青黑薄瓦,能盖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就算是生活水平中上档次的人家了。 于大老板也没耽搁时间,到了这里以后,就直奔乡小学而去。在这个高山乡最北边的地头,白晃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偏远乡镇的小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非常鲜明的对比,教学楼和水泥操场还显得比较新,虽然只不过是一栋两层的白瓷砖面建筑,和一个比标准篮球场都要小上一圈儿的水泥场地,但和另外三两栋建筑比起来,就实在是好的太多了。 “那边是干什么的?”白晃指着破败建筑中的一个问道。 “老师的办公楼,旁边没有粉刷的红砖房是教师宿舍,那边那个单独的一栋是学校厕所,后面是分给老师们的猪栏。”于德宝如数家珍。 “晕,教书育人的老师还有工夫养猪?” 于大老板瞪了德鲁伊一眼:“一看你就是何不食肉糜的家伙,老师就不是人就不用补贴家用了?再说老师没有时间,老师家属去养行不行?” “嘁,你还好意思说我,怎么不干脆多投点儿钱,把办公楼宿舍楼厕所也都新修一遍?” “嘿嘿,你这种自己一点儿力气都不出,还有脸说我的底气,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懒得跟你废话。”于德宝横了德鲁伊一眼,径直往教师办公楼那边走去。 到了校长办公室,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五短身材男子,一瞅到于德宝,立马就脸上堆着笑迎了出来:“于总啊,真是稀客,有小半年没来我们魏家口看看了吧?快请进快请进……咦,这位是?” “哦,我的一个小朋友,也是来献爱心的。”于德宝直接帮白晃坐实来意。 “噢,原来也是老板,真是太年轻了,没想到啊!”五短校长瞳孔暴跳了一下,赶紧热情的冲白晃打招呼。 晕,这么年轻,富二代吧,差点儿以为是于老板的儿子。 白晃这会儿也在心里犯嘀咕。晕,这种形象,还以为是大街上卖炊饼的呢。 很显然,两人都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 不过白晃终究是大善人财神爷,所以这位校长很快就把那些惊讶抛到了脑后,脚不沾地的忙着招待起来。 没办法,学校财政光靠教育拨款可不顶用,能不能有点儿外快,全看面前这两位。 “唉,还好于总来的及时,你们是不知道,上上个星期,也有一个看起来七老八十的老人家,跑到我们学校说是要捐款。虽然说那个老人家一看就不是有钱人,但有这种好事上门,总不能说把人往外赶对吧?”校长一个劲儿地叹气,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而且老爷子还的确留下了五千块钱,说是三天以后再把大头送过来,结果我们这边连包工队都联系好了,他老人家却找不到人……” 说着说着,校长的声音小了下去,不过眼睛里那种略显尴尬的眼神,却牢牢盯在白晃两人身上,说什么都不挪开了。 “还有这种事情?”于德宝跟白晃对视一眼,大感这个世界无奇不有。 “怎么没有,两位老总看,这就是那位老人家跟我们签的约定,说是他的捐款只能用到老师办公楼,宿舍,或者是购买健身器材的用途上面。” 白晃凑到五短校长伸过来的纸条上,目光一扫,顿时就见了鬼似的眼皮一跳。 纸条上的这个名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