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觉得自己好像冥冥之中被一股神奇的力量主宰了。 但凡他说了什么坏话,撒了什么谎,立了什么Flag,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当场抓包,然后陷入羞耻至极的社死,在落荒而逃。 以至于他此时此刻看着突然出现的陆濯,竟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花哥也从后面跟了进来,说:“诶,陆濯,什么时候又有人暗恋你了?听上去条件还挺好?” 陆濯低头拆着饭盒:“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暗恋我了。” “?”花哥浓眉一挑,“你也不知道?” 他又看向江序:“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序:“.” 他也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但反正就是知道就对了。 倒是陆老爷子先开了口:“哎呀,人家小江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嘛,多半就是暗恋噻。暗恋晓得不?就是不让当事人晓得,那小濯不知道不是再正常不过。是吧,小江同学?” 终于反应过来的小江同学,连忙点头:“对,对,就是暗恋!别人暗恋陆濯不敢说,有什么问题!” 江序大声反问得理直气壮,想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虚。 花哥却敏锐地发现了盲点:“不对啊,人家暗恋陆濯不敢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序:“。” 要你管! 他恼羞成怒地朝花哥凶道:“别人谈恋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一大早来这干嘛!” 江序和花哥接触多了,两人平时就爱互相攻击,于是江序直接来了一招反客为主。 但他这种青瓜蛋子哪儿能斗得过花哥这种江湖老油条。 花哥直接“嘿”了一声:“老爷子作为我的大客户,还是我好兄弟的爷爷,我隔三差五就会来看一回,此时此刻出现在这儿不再正常不过了吗?倒是你,你一个大少爷,不在自己的单人病房老实呆着,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我,我我来看看我同桌的爷爷,不行啊!” 江序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花哥也不否认:“行倒是行,就是你还没说到底是谁暗恋陆濯,你又是咋知道的?” 江序:“.要你管!” 他吼得又气又凶。 花哥偏偏就爱看他这炸毛样:“我怎么就不能管了?还有上次也是,陆濯发烧在家,你住山顶端,他住山脚,我住他旁边,结果你居然比我还先发现他生病,说你是不是在暗中窥视陆濯!” “你放屁!”江序气急败坏,“谁暗中窥视他了!我就是用望远镜看星星的时候,不小心看见了而已!” 花哥眼睛一瞪:“大早上的看星星?” 江序:“.” 好像确实不太行。 眼看江序就要在这场几辩交锋中败下阵来,终于给老爷子搭好了饭桌的陆濯才淡声解围道:“太阳也是恒星,他是天文爱好者,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用天文望远镜观察黑洞,之前就给我说过。” 花哥:“?” 听上去好像有些离谱。 但再离谱的话被陆濯这么淡然的一说,不免就显得可信起来。 花哥将信将疑。 众吃瓜老头恍然大悟。 江序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花哥就问:“但这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知道有人暗恋陆濯,以及暗恋陆濯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花哥的语气听上去是真想知道。 江序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就又紧了起来。 病房里的吃瓜众老头们也都再次投来了专注吃瓜的灼热视线。 江序:“.” 这个故事告诉他们,人绝对不能做亏心事和说亏心话,不然一定会陷入社死的境地。 可是他做都做了,说都说了,现在又能怎么办嘛! 江序看着正在想办法给他补救的陆濯,生怕陆濯补救着补救着,真的发现什么,整个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好在陆濯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312的病房门突然就被敲响了,是刚才那个护士小姐姐,正着急道:“江序,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爸来接你了,到处找你找不着,还不快回去?” 说完,朝病房里的老头们和花哥道了别,就火速逃离了犯罪现场。 江序立马像看见救星一样直接从椅子上蹿了起来,喊道:“马上马上!那个,陆爷爷,我把来接我了,我改天再来看您,这些水果你记得让陆濯弄给你吃。” 说完,趿着拖鞋就朝门口跑去。 结果因为起来得太急,医院的一次性拖鞋又带大,绊得江序一个趔趄。 陆濯当即一把顺手接住。 原本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可是肌肤相接,气息相融的那一刹那,江序却跟触了电似的,慌里慌张地一把推开陆濯,就仓皇朝外跑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哪里不对。 花哥忍不住问:“江序,这是怎么了?” 陆濯把饭给老爷子摆好:“可能是躲我。” 花哥:“?” 他刚想再问,就注意到陆老爷子关切的视线,于是连忙“嗐”了一声:“小江就这爱害羞爱炸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哄两天就好了。那个,我楼下还停着车呢,我怕待会儿交警上班给我贴个罚单,我先下去挪个车。陆濯你忙完了下来帮我一把,听见没?” “嗯。” 陆濯应得自然。 陆老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几好,我看别人江序是个正经人家的好娃娃,你好好对人家嘛,喊花哥莫一天到晚的欺负人家。” “嗯,这事儿是花哥不对,天天欺负他。”陆濯舀起一勺粥,递到老爷子嘴边,问,“所以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啥子嘛,就是夸你噻,说你人又好,成绩又好,大家都喜欢你” 清晨的病房,吵吵闹闹,窗外麻雀叽叽喳喳,老人笑着炫耀着孙子的好话,孙子则一勺一勺慢慢喂着他。 金黄的朝阳落进陈旧的病房,一片暮气沉沉中竟然也有了几分鲜活的生机。 “没想到这小少爷平时看着跟个小屁孩儿似的,关键时刻还挺懂事。”花哥站在医院楼下,听完陆濯姗姗来迟的讲述之后,咂着嘴,点了点头,“确实跟别的那些富家公子哥不一样哈,你你能捡回来这么个小少爷,运气确实还算不错。” 陆濯站在屋檐底下,低着头,用脚尖撩拨着一片落叶,说:“也不全是靠运气好才捡回来的。” “?” “主要还是靠小时候每天一条红领巾给换回来的。” “??” “算了,给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早就给你说过要当个遵纪守法好公民,爱做好事爱人民,你也不听,不然也不至于三十好几了还是个母胎单身。” “???” “不是,陆濯,好好说着话呢,不带你这么攻击人的!”花哥被戳到痛处,一下急了,“你以为你就不会到了三十好几还母胎单身啊,你还没说人江序为什么突然躲着你呢!” 花哥试图伤害转移。 但陆濯依旧云淡风轻:“我喜欢江序。” 花哥都懒得听:“对啊,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陆濯又说:“他可能察觉到了。” 花哥还是没明白:“所以?” 陆濯的语气又淡了些:“所以可能因为在露营的时候,我没太能够藏住心思,有的行为可能过了界,他就有点不适应或者排斥。” 花哥:“.” 短暂的停顿。 他发出灵魂一问:“不是,就你俩这关系,还需要等到露营的时候,才能藏不住被发现了啊?” 他问得过于震惊且诚恳。 陆濯抬起了头。 花哥无语发问:“难道你平时就藏了嘛!” 陆濯:“.” “你每天自己累的不行,晚上还要给他补习,补习完还要给他煮泡面。每天早上要跑医院,还是雷打不动地要给他带牛奶。还有那个破露营,你明明没有钱,也没兴趣,但就为了他,又是去飚摩托,又是熬夜给他做小兔子。平时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甚至就连别人想加个微信,你都醋得不行了,所以你告诉我,你到底哪儿藏了!” 花哥越说越气。 “也就江序是个没开窍的榆木脑袋,不然还能等到现在才发现?你说说你,好好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帅哥,怎么偏偏就是个恋爱脑袋?之前那个白月光也是,现在江序也是,你能不能别老是被这些富家少爷拿捏啊!” 花哥打小是看着陆濯长大的,可以说是半父半兄半友,不管其他人怎么样,他永远第一个心疼的就是陆濯。 看见陆濯这种种,实在是没忍住:“我承认小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但是你有必要因为他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吗?!你做这一切值得嘛!” 花哥问完之后,自己也没指望什么回答,只是插着腰,转头看向一边,重重地呼着白气。 然后陆濯就说:“他就是那个白月光。” “?” 花哥的大脑一时没处理过来,回过头,“啥?” 陆濯解释:“他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救过我的小孩儿,如果没有他,我先残了死了可能都不知道。” “???”花哥大脑再次宕机,“你喜欢的那个小子他妈的不是三个字的名字嘛!” 陆濯点头:“嗯,他小学时候还叫江爱国。” 意识到不久之前自己刚做过什么的花哥:“.” 他真是艹了。 “而且他回来以后,我并没有觉得累,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因为总算有个人能让我暂时忘掉现实的压力,可以放心地喘口气,也可以轻松地笑一笑,让我觉得我还有权利可以过一回十八岁。所以花哥,你说值得不值得。” 陆濯看着花哥,说得平淡冷静。 花哥顿住。 值得。 当然值得。 因为人嘛,活的就是一个信仰,尤其是越苦的人就越需要信仰。 而且人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十八岁。 想着花哥,收回视线,低下头,用力抿了下唇,然后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他不知道?” “嗯,好像是因为发烧,把脑子烧迷糊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靠。我说怎么老觉得这小孩儿缺根弦呢。”花哥简直无语,“那你就打算一直憋着不给他说?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没意思啊!” 花哥想想就憋屈。 陆濯却反问:“怎么说。” 花哥:“嗯?” “说我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所以请求他不要出国,不要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然后守着一穷二白的我,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谈一段早恋,最后才发现除了爱情,我什么都不给不了他。” 陆濯说着反问的话语,却是用着陈述的语气。 “还是给他说,要相信童话,相信爱情,相信我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只要他肯等我,我就一定可以让他幸福?花哥。” 陆濯说得平静。 “我们都不是那有资格相信童话的人,也知道有情并不能真的饮水饱,所以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说。” 他和江序之间隔着的不是少年人之间羞于表达爱意的胆怯,也不是怦然心动之后青春懵懂的暧昧拉扯,而是隔着此时此刻的他们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去跨越弥补的现实鸿沟。 所以他该怎么去说。 他爱江序,所以才舍不得告诉江序。 因为他宁愿自己从未真正占有,也不想让那枚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因为一己私心就堕入凡尘,摔出疼痛的裂隙。 这些道理花哥又何尝不明白:“可是你就这么眼巴巴地守着,喜欢着,看着他跟别人好,然后死了再带着你那堆红领巾进坟墓里去?!以后考古被挖出来了,再来歌颂一番你这感天动地的伟大暗恋?!” 花哥说得话糙理不糙。 陆濯倒也不恼:“我也没说我一辈子都不会追他。” 花哥:“?” 陆濯抬眸看他:“你觉得我会一辈子一事无成吗。” 花哥脱口而出:“当然不会!我打小就觉得你一定会年少有为!” “那不就得了。”陆濯双手插兜,低头继续拨弄着那片落叶,说得轻松,“所以就先安分守着,等以后有能耐了再追呗。” “你说得轻巧!”花哥都要急死了“人江序那么好,喜欢他的人都得排队,等你要追的时候,人家说不定都去国外结婚领证大摆酒席了,还轮得到你?!” “没事。”陆濯轻描淡写,“我可以等他离婚。” “???”花哥怎么也没想到陆濯还能来这么一出,忍不住大喊道,“陆濯!就你这个破恋爱脑,该不会以后还想去当男小三吧?我告诉你,没门!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自私一回,好好为自己考虑考虑!而且人现在都开始躲着你了,难道你就不怕他躲你一辈子?!” 怕,怎么不怕。 所以陆濯才觉得他其实比花哥以为的要自私太多。 不然他也不会在和江序重逢的第一天,就故意一脸平静地逗得江序通红了整张脸,还特意使坏,放任苏幕和江序签订下了不平等的委托协议。 毕竟他是一个男人,没有办法在明知道没有结局的时候,还要任性地去开始一段关系。 可是他也是一个凡人,即使知道只是短暂停留,也总希望阳光能多落一点在他肩上, 而医院里的无尽夏也已经开出了最后的花期。 陆濯想着,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苏幕的粉色头像,指尖轻挪,发送消息。 [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 作者有话要说 苏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花哥:同上 月底最后一天开始爆更两万,区区掉马,表白,在一起,还不是信手拈来!相信你们的驴!直接抽200个评论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