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停顿像是哀悼,所有人在这一时刻都低下头。 一鹤大师的声音又再度响起,这一次他的话语不再毫无波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言语之外的愤怒。 “麒麟山创立的初衷便是维持世间平衡,黑暗势力十分猖狂,我们必须组织事态进一步恶化。昨晚我跟一山简短商议了一下,决定派出麒麟山所有弟子,你们需要找到那些杀手,制裁他们。“ 接下来的时间,一云大师根据现有线索简短分析了一下目前掌握到的线索,并当场安排任务:“山风和云织一组,去调查暗夜门大本营;山正和星轨一组,你们的目标是华夏国所有的暗夜杀手;邢也和星池一组,你们三天之后启程去北仑,我们怀疑北仑王室已被黑暗势力控制,你们必须想方设法组织黑暗势力在北仑进一步渗透。” 生平第一次,邢也觉得肩上有了压力。 虽然他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五星幻术师,但事实上他还不清楚如何运用幻术的力量。在如此险峻的任务面前,邢也觉得自己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 “小师叔,这次我跟你搭档,你可要好好照顾师侄啊。” 仪式结束,还在蒙圈中的邢也感受到肩膀的压力,一回头是星池明朗的笑脸。 “星池大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到时候我不拖累你就不错了。”满脸丧气写在脸上,少年试图甩开“师侄”压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当初是谁一路死磕找出了暗夜门的线索,我怎么看你这越修炼胆子越小了?” 摇晃少年的肩膀,星池又在他的耳边说道:“你最自信的东西是什么,可千万别忘了。” 北仑,华夏最大的邻国,一直是华夏北境最大的隐患。 三十年前北仑入侵华夏,最危险之际华夏北方三州都被北仑控制,若不是后来战局扭转,北仑军队可能会一路南下直攻华夏心脏。 休战三十年,两国有了难得的安宁。此次黑暗势力渗透北仑,很难控制事态会往怎样的地方发展。 冷静思考之后,邢也觉得肩上的压力更重了。 但是他必须挑起来。 时隔三个多月,他又一次来到熟悉的地方。推开门的瞬间,白发老人果然已经在等他。 “连升四星,感觉怎么样?” 老人脸上笑盈盈地,眼神里满是骄傲。 “师傅,我现在可以感受到体内真元之气的流动了,但是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变化。” 连升四星有什么感觉?少年其实没什么感觉。 “除此之外呢?三个多月,你的感受应该不止于此吧。” “我可以感受到自然,感受到风,感受到雨,感受山脊,感受大地。就像您说的,我听到了大地的心跳。” 回忆在苦崖之上的每一日,邢也忽然觉得,有一些时刻他的体内充满了自然赋予他的力量,他可以感受到花草间流动的力量,那些力量透过山风,最终吹向了他。 修炼的最后一日,他的心跳和莫一种震动重合,他于是听到了,大地的呼吸。 “你感受到了自然之力,不是吗?” 在师傅的指引之下,邢也恍然大悟,让他连升四星的原来是自然之力! 而在他体内流动的真元之气,也是自然力量的一部分。 “还记得我留给你的问题吗?”水无形循循善诱。 “师傅,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麒麟山守护的,正是这世间最为纯粹的自然之力。 挥手之间,邢也描绘出那些日子在苦崖,自然之力在山间穿梭流动的画面。 “我想现在你明白如何运用这些力量了。” 老人看向邢也,少年的模样依然青涩,眉宇间却已有几分担当。他知道年幼的徒儿马上就要启程去北仑,不过他相信他的选择,也相信麒麟山的选择。 有人比邢也更为迫切地想阻止更坏的事情发生。 三日前收到师傅传来的消息之,明乐即刻起身前往北仑。 北仑,密谋战争。 来自岛主的消息只有六个字,牵动明乐身上每一根神经。 那是他的故乡,那里有他的恨、他的罪,也有他最为牵挂之人。新月初一,这一天晚上没有月亮。 入冬后废弃的宫殿变得更加阴冷,王座上的带着面具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感觉。 子时已过,他等了一天的人终于出现。 “暗夜殿下。” 来人一身黑袍,面容被隐藏在宽大的帽檐中,向王座上的男人微微颔首,语气却是冰冷的。 “黑袍大使,你来了。” 带着面具的男人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恭敬。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来人的脸,但是每个新月初一的晚上,他要等的人总会准时到来。 这是他和他的主交流的唯一渠道。 “主人让我告诉你,血祭的最佳时刻是本月十五,留给你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请主人放心,我们已经准备就绪。” “那就好。” 说完这句话,黑袍大使便转身准备离开,被称为“暗夜殿”的男人却依然有话要讲。 “大使留步。主人没有其他交代吗?” “主人说,等完成血祭他再进行下一步指示,你想要的东西他自然会给你。” 话音刚落,大殿内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门,黑袍大使踏入门内。与来时一样,黑袍大使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暗夜殿对此已是习以为常,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十四天之后的祭献。 他必须用生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北仑的冬天来得比华夏更猛烈。十月一过,大雪连绵数日,覆盖北仑全境。 这一天是十一月初五,天空难得放晴。这一天,明乐终于回到了故乡。 没想到刚踏进国都,他就遇到了意外之人。 一进客栈的大门明乐就注意到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与周围穿着棉袍和裘衣的人不同,女人身着单薄的棉衣,头上还戴着帷帽,帽檐上垂着的黑纱遮住了整张脸。 更能引起注意的是缠在那人腰上的皮鞭,仅仅是一瞥,明乐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待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楼梯前。楼梯上的女人分明也看到了明乐,不然她不会停下脚步,她的双手也不会微微颤抖。 停顿了片刻,女人继续向着楼下走去。 此生再能相见已是奇迹,她站到了明乐面前,摘下了帷帽。 “伊月。” 男人难得抖动的声线里透露出某种不可思议。 “伊星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伊月的声音从帏帽中传来,明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他想到那日在麒麟山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们竟然会在这个寒冷的北国客栈坐下来,像故友一样聊天对话,虽然谈话的内容如此残忍。 “我在现场。”他还是说了实话。 “我要为她报仇。” 伊月的声音透出一股恨意,接着她把自己掌握的所有暗夜门的信息全盘托出。她无条件相信眼前的男人,甚至胜过相信自己。 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除了活下去,伊月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替妹妹报仇,她把所有的恨意都归在了那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身上。 暗夜门不为人知的领袖,要求手下的人称呼自己为“殿下”的男人,自负而又残忍。 可他偏偏又拥有不知从何得来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不过她发现,自从自己成为“影子”之后,他和她之间似乎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层关系原是他控制她的手段,而如今在她意外“假死”之后,她竟然还可以感知暗夜殿的行踪。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她一路追寻暗夜殿的行踪来到了北仑。 “暗夜门的势力已经渗透北仑王氏,暗夜殿昨日到达北仑,我可以感知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明乐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终于知道两年前伊月不告而别之后经历了什么,他的疑问和愤怒终于释然,但内心缺体会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甚至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和回应。 “你愿意帮我吗?”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伊月被突如其来的后悔包围,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向一个仅仅见过几次的男人说这么多。如果是因为对方几次表现出来的善意,自己也不应该让他涉险。 片刻她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回应。 “我和你一起。” 桌子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屋檐上的积雪落在地面,有冰雪融化的声音。 “小师叔,我们要出发了。” 这天一大早星池就来到了邢也的房门口,虽然嘴上喊着“小师叔”,不过在他心里,屋里的人比他亲弟弟还需要人照顾。 然后他看到满脸疲惫的邢也从屋里出来,眼下的阴影似乎在暗示主人昨晚失眠。 “晚上做贼了?”看到这种状态的邢也,星池觉得自己这个做师侄的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我做了一晚上噩梦。”邢也有气无力地回答。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的关系,向来倒头就睡的邢也昨晚一直噩梦连连。醒来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但却记不得自己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黑暗,还有在梦醒时分依然能清晰感受到的内心的恐惧。 “我们出发吧。”注意到星池脸上即将爆炸的笑意,邢也赶紧岔开了话题,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毫无意外地,他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笑声,还有依旧让人不太愉快的声音:“我说小师叔,你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吗?” 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认路的少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示意他带路。 星池这才收回了笑意,他讲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远方天空中,伴随着一声长啸,浑身洁白的生灵出现在晨曦的光中。 “这是?!”眼前的景象美得像幻境,邢也既疑惑又惊喜。 “这是我师父的坐骑‘鹤将军’,它带我们去北仑。” 说话的片刻白鹤已经在星池的身边降落,不是普通白鹤的大小,这只白鹤站立后几乎和邢也一样高,器宇轩昂的样子真的像是一位将军。星池伸手抚摸白鹤的头,好像他们是最为亲密的伙伴。 星池坐上鹤将军的脊背,对还愣在原地的邢也伸出了手。 “抓稳了。” 白鹤振翅,少年冲向云端,身披霞光。寒冷北国的夜晚,明乐和伊月穿着夜行衣,从不为人知的偏门潜入北仑宫殿。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伊月靠近一直在前方带路的男人,低声说到。这一路上她发现明乐对宫殿的布局和守卫情况都非常了解,总是能在最适当的时机避开巡逻的士兵。 “这里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明乐的回答听不出任何情绪,伊月这才发现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非常少。她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无人岛岛主唯一的弟子,除此之外的任何信息他都不曾提起。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隐藏了多少往事,伊月发现自己竟然疯狂地想了解。 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明乐在一个宫殿外停了下来。 “这里是国王的寝宫。” 说完这句话两人交换一个眼神,飞身上屋顶。 掀开一块瓦片,伊月俯身查看,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暗夜殿在这里!” 极度的震惊让伊月差点控制不住情绪,幸亏明乐及时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保持安静。 接下来,两人听到了更为惊骇的对话。 “暗夜殿下,您说血祭是什么时候?” 说话的男人正是北仑国王丞坤,虽贵为国王,他对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说话时却十分恭敬。 这是他的王国,他的宫殿,但是他却不得不尊称眼前这个男人为“殿下”,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本月十五,烦请国王做好准备。主人吩咐,需要王室血脉完成血祭。” 暗夜殿声线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他人的生命在他眼里不过是完成仪式的工具,听到这里伊月握紧了拳头。 “王室血脉?”对方的贪婪和暴戾超乎他的想象,国王不由提高了音量。 “国王不必担心”,察觉到丞坤的愤怒暗夜殿竟然轻笑起来,“您不用自己献身,只需要挑选一位亲人就可以了。不过如果您想自己献身,我想主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话锋一转,暗夜殿看向坐着的人,面具背后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国王,不要质疑主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