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楮的猫儿眼直勾勾地盯着燕戡。 原来戚昔肚子里的娃娃是他们将军的啊! 那、那岂不是,岂不是是将军府的小公子。 “嘿,发什么呆呢,问你,咱戚大公子生了什么毛病?”阿兴蹲下,脑袋跟小孩一样高。 阿楮仰头看燕戡仰得脖子发酸。 他咽了咽口水,小身子一转,匆匆往屋里走。 不能说,是将军也不能说。 戚昔都没告诉将军,肯定是他自己不想。 阿兴长臂一挥,逮着小孩后衣领将人带回来。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脑袋挤着他脑袋,明晃晃地威胁: “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你师父扔城墙去。” “扔就扔,不能说!说了戚昔肯定不高兴的。” 阿兴捏着他的鼻子:“叫什么戚昔,叫夫人。” 燕戡:“行了。” 看阿楮与阿兴还能打打闹闹,应当是没多严重。戚昔刚刚躲着自己,也是不想让他知道。 燕戡:“你师父醒了让他来找我。” 说完,燕戡转身走了。 阿兴松开小孩脖颈,捏捏他肉嘟嘟的脸。“瞧,被你气跑了。” 阿楮拉下他的手,小脸绷紧:“将军大度,才不会被我气到。” 阿兴笑了声,在阿楮头顶胡乱招呼了几下。待小孩气恼极了,要反抗时,他撒腿就跑了。 跑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小阿楮,你师父醒了记得让他来找将军啊。” 阿楮轻轻揉着自己的脸,闷哼一声。 “就知道欺负小孩。” 戚昔提着药包回程。 宋仓夫妇正歇了一口气,坐在包子铺外面跟边上的铺子掌柜闲聊。 几个人脸色看着都不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见戚昔回来,宋四娘忙招呼人。 “小公子回来了。” 宋仓眉头一紧:“怎么又拿这么多药。” 旁边铺子掌柜唏嘘:“瞧着多好看的小郎君,竟是个药罐子。” 戚昔冲着宋家夫妻俩笑了笑。“都是调养身体的,不是什么其他药。” 宋仓中肯点头:“是该好好调理调理。” “对了,最近这些时日就待在铺子里,少出去走动。”宋四娘拉他到一边,小声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戚昔不解。 “可不是!”宋四娘一拍大腿,表情嫌恶得很,“快春天了,雪化得差不多,蛮子又南下了。” “就在昨儿晚上,斜沙城靠北边的几个村子里遭了难。得亏是被巡逻的人遇到,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宋仓也道:“这还是小部落,他们那些大部落要是一起下来,那又是恶战。” “是啊是啊,你身子弱,这些天就不要往北边去了。也别出城,就在咱些地方呆着。” 戚昔感激道:“我知道了。谢谢叔,也谢谢婶子。” “不谢不谢,快回去吧。” 戚昔之前没来过斜沙城,但大胡子他们也跟他讲了些事儿。 这里在最北边,跟蛮子打交道的时间不短。边境被他们骚扰也是常态。 戚昔心中还算安定。 而且现在肚子大了,渐渐也感受到行动会有影响。手里的药吃完之前,他没再打算出去。 回来之后做了点饭填饱肚子,戚昔在屋檐下生火熬药。 他打量着院子里的景象,骤然发觉,雪在变薄了。 雪水化开,院子里那一方菜地也半露出来。 李老爷子说里面种着些葱,不过现在早已经看不出来。 戚昔轻扇着炉子,想着闲着也是无事,春天收拾出来还可以种一些时蔬。 扇子忽顿,戚昔又摇了摇头。 他还是想想,之后的一段时间要住哪儿去。顺便还得给自己找个信得过帮手。 他没那个自信,肚子上动了刀子还能生活自理。 面前药炉子里的水很快开了,声音咕噜咕噜响。药味儿随着白色的水汽从里面跑出来。 戚昔摇动扇子,将这水汽扇远了去。 要说最合适的人,无非是孩子的另一个爹。可他还没有试探过,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要换做其他人来,戚昔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不行。 接受不了。 思考了片刻,戚昔打定了主意。 酒肆的门紧闭,里面又传出了药味儿。路过的老顾客皆是一叹。 戚老板的身体竟还没好。 如此看来,这喝了几十年的酒啊,只怕是再难也喝到了。 次日。 小孩估摸着戚昔早起的时间,等在了他家门口。 戚昔开门让他进来,小孩道:“哥哥,我们家开始建房子了,你要来看看吗?” 戚昔伸手摸了一下他红彤彤的脸,竟比自己的手暖和。 “等建好了再看也不迟。” “那好吧。” 小孩沮丧垂头,不等戚昔安慰,自己立马调整过来,乐呵呵道:“那里乱糟糟的,哥哥现在过去不安全。” 戚昔揉揉他脑袋:“跟你说一件事儿。” “什么?” “过段时间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 “去哪儿!”小孩一把抓住戚昔的衣摆,满眼紧张望着他。 戚昔牵着他的小手,关了前门往后院走。“去找孩儿他娘。” “能去半年,这么久!” 戚昔:“没办法,他腿长,能跑。” “那……那哥哥你会回来吗?”小孩嘴巴瘪着,人看着像枯黄的小草似的,蔫了吧唧。 “会回来,回来就找你玩儿。” 小孩双手拉着戚昔的手,仰头:“那会带弟弟吗?” 戚昔:“带。” “好耶!”小孩顿时蹦起,一下子就不伤心了。 “那哥哥,我等你回来哦。你一定要把弟弟带回来。” 戚昔:“嗯,你在家要好好听你爷爷的话,外面乱,少一个人到处跑。” “哥哥我知道,我肯定听话!” 戚昔垂眸,瞧着小孩纯真的眼睛,蓦地笑了。 “听话就好。” 小孩只是来跟戚昔分享他家开始建房子的这个好消息的,戚昔不去看,他也只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急急忙忙回去帮忙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在说:“哥哥你哪天走一定要告诉我啊。我送送你。” 戚昔:“好。” 街上,几个听见小孩声音的邻居忙伸出头看。 武婶子:“小公子要走?” 戚昔:“出去一段时间,要回来。” 宋四娘拍拍胸口:“还以为你真不开这酒馆了呢。” 戚昔只歉意笑笑,道:“现在没精力,等身体养好了就继续开。” 宋四娘也赞同:“也是,都在这儿呆了这么久了,该出去瞧瞧其他地方。” 聊了几句,戚昔回店里。 他要好好想想,怎么跟燕戡开这个口。 还没想好呢,下午,人就来了。 戚昔坐在炉子旁,瞧着那熟练翻墙的人,道:“门走不得?” 燕戡摸摸鼻子。“走得。” “还在吃药啊?” 说到这个,戚昔扇子停下。“嗯。” 他张了张嘴,如何都开不了口。 怎么说? 说我坏了你的孩子? 戚昔不动声色地搓了搓胳膊。好生奇怪的感觉。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低低的。本想直接说,但出口就变成了:“你来做什么?” 燕戡:“就是最近外边不安全,你没事儿少出去。” “知道,婶子们跟我说了。” 燕戡也不在墙根儿愣着当木头了,他主动走到戚昔身边,屈膝蹲下。 手随意搁在两个膝盖上,瞧着像只大熊。 戚昔抿了抿唇,艰难开口:“你……打算娶妻吗?” 燕戡抬起头,就盯着他。 好半晌,戚昔被他看得移开眼神。燕戡才道:“明明都娶了。” 这话怎么听着一股幽怨。 戚昔喉结滚了下,莫名感觉自己像抛夫弃子的渣男。 他闭眼冷静了下,才平静道:“我不是戚二,也不是女子。” “那又如何,我又没娶她们。”燕戡挪着,又悄悄离戚昔近了些。 近到能透过弥漫的药味儿闻到他身上淡雅的香。 戚昔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近了。 男人的脸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他伸出扇子,稍稍挡住他的视线才觉得又能开口了。 “那,若是你有一个孩子。” 燕戡想也没想反驳:“我不会有孩子。” 他执着地看着戚昔:“我……你……反正除非你生,不然没有。” 戚昔身体一僵,手上扇子落下。 他噌的一下站起,飞快进了自己的卧房。 燕戡追上去,迎接他的是砰的一下关上的门。 戚昔背靠在门后,身子软下来,静静地听着急促响动的心跳。 不按顺序出牌! “戚昔,我错了。”燕戡抓着门,蔫头耷脑地道歉。 戚昔深吸一口气,黑发下的耳朵烧得他有些不适。眼中懊恼一闪,他回身将拉开门。 燕戡一个没注意,直接顺着门往前趔趄,正正好带着戚昔往后倒。 戚昔下意识护住肚子,惊道:“燕戡!”他头一次破了嗓子。 燕戡心神一跳,立马揽着人稳住。 咚咚咚的心跳传到耳膜,戚昔轻颤手。后知后觉他有多在乎肚子里的孩子。 他抵着男人的肩膀将他推开。 “你出去。”戚昔声音平静,看着有些不对劲。 燕戡看了戚昔一眼,往后退一步。再看戚昔一眼,再往后退一步。 戚昔直接将门一关。 他缓缓伸出手,清清楚楚地看着它在颤抖。耳中嘈杂,胸腔的心脏也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在怕。 燕戡无措:“戚昔……” 戚昔脑子一片空白,他轻声道:“你先回去。” 燕戡懊恼:“那我下次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