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总是升的很快,刚刚才露出地平线的旭日,此刻已经将整个红色的身子露了出来。它照耀着这个寒冷的大地,希望能稍稍驱散寒冷。 身体上的寒冷容易驱散,可是心上的冰霜如何去除? 易天可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对那片棚户区的恐惧,可是当她通过大白的超时代技术潜行至此的时候,心中的那种彻骨的恐惧还是立马涌现,就像一条盘绕在她身上的一条千足虫,稍一动就会牵动整个神经。 “我不行。” 易天可站在那黑洞洞的楼梯口时,她又想到了那个穿着黑衣拿着利刃的陌生人。她感觉那片狭小的黑暗会随时将她吞噬,即便是无数次地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可她还是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在汹涌的无助感面前,每个人都是一叶扁舟,都渴求着来自神的救助。因此,这神只存在于怯懦者的心中。 这种恐惧在心理学上叫PTSD,学名: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时的易天可在大白的帮助下,已经是全面隐形的了,环绕在易天可周围的小小白感受到来自易天可的恐惧能量,它开始对易天可进行心理疏导。 “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就是伊甸园里被上帝设为禁忌的那个苹果,它诱惑着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却又在背后隐藏着莫大的风险。 易天可感到大脑传来一阵麻酥酥的电击感,这是大白在让她放松。她也确实感受到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她咬咬牙,又拿出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我一定会查明真相!” 她知道,战胜PTSD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自己内心的恐惧。当一切在你眼中都如空气般稀松平常,所谓的恐惧也会烟消云散。 易天可心一横,用几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上了二楼。这一次她跑得这么快,才发现这一层楼原来这么矮,当时她在拐角处楞了好大一会,还以为这层楼挺高的呢! 清晨的走廊被熹微的晨光照亮,显得有点阴森恐怖,易天可知道死者的房间在走廊的深出,可她的脚却迟迟不肯迈出地散落一地,尸体轮廓图的旁边也有不少。房间里为数不多的抽屉都被扯开了,看来那个人确实想在这里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啊。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遇到的,林日曜看见自己小小的家里闯进一个不速之客又是一种什么感受。 易天可学着书中写得侦探的样子,想要蹲下身子看看这个尸体旁边的一些细节,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可是当她更加接近地面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一摊已经快被灰尘掩埋的血液的轮廓,林日曜死前的景象立即又涌现了出来:喷涌的血液、无神的眼睛、尖利的刀尖…… ‘他……跑了……’ 易天可立即觉得喉头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站起身,跑到窗户边,一把将窗户推开,趴着窗沿干呕起来。 回想起林日曜死时的样子,易天可感觉到了那种早就产生了违和感。现在身处案发地点,她终于摸到那种违和感的来由了——人死被刀插了不是应该仰面吗?林日曜为什么会以那种古怪的姿势趴在地上?这不是找死吗? 清晨的风有点清凉,很快就将易天可从那阵恶心感中缓解过来,易天可低头,看见了床沿上隐隐约约有一只脚的脚印。 她想起卷宗里写得那些话,这个脚印很可能是凶手爬上来的时候留下的,因为这个脚印和死者不符,而且死者的鞋子上也没有太多的尘土。只是,这个窗沿上,同样没有任何人的指纹。 窗户下面还停着一辆重型大卡,应该是用来装运沙石的,易天可又想起那个被她挡住路的大哥。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窗户的不远处是一个塔吊,它将粗粗的钢绳悬在那里,如果借助这个,应该也能很轻易地翻上来吧? 易天可还在进行推理,大白就已经将整个房间扫描完了,它很冷静地对易天可说:“我发现了警方遗漏的细节。” “什么?”易天可立即来了兴趣。 大白变成一个正常大小的毛绒熊,它跳到易天可的肩膀上,指着易天可旁边说:“这个窗帘上有死者的指纹。” 易天可把目光转移到这个看起来很平常的窗帘上。 深褐色的窗帘材质很差,应该是已经用了很久了。这种颜色的窗帘很耐脏,而且遮光性不错,林日曜用这样的窗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易天可推测:会不会是在打斗的时候无意间抓了一下这个窗帘? 这窗帘上面的支架杆看起来很牢固,不会被一下子扯断,这个推测有一定的合理性。既然这里被警察遗漏了,那上面会不会有凶手的指纹呢? 大白给出了一个否定的回答。整个房间里除了林日曜的指纹,没有任何其他人的指纹。 违和感又出现了! 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事后擦掉了指纹,那他为什么会把林日曜的指纹都留下了呢?如果是提前带了手套,那他就不是简单的盗窃了,难道凶手打从一开始就准备杀人!?还是两把刀?这不合理啊! 易天可又想到了那柄闪着寒光的刀,可是大白接下来的话就彻底让易天可陷入里更深的迷惘之中,只听大白说:“根据我的分析,这里的混乱很有可能是一个人造成的。” 一个人?林日曜自己把家搞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等等…… 易天可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坐上了一架过山车,瞬间将她带到了高空之中,除却那些飘渺的云雾之后,她好像能看清楚些什么了。 她向大白询问道:“你说,我看到的那把刀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或者,那把刀和杀死林日曜的是同一把刀?” 大白很中肯的回答:“无法比较,没有具体数据无法比较。” 易天可听到大白的回答,也觉得自己的脑洞实在太大,她苦笑一声,看来这个猜测不成立啊。 可是随后大白又接了一句:“不过根据你脑海里的推测逻辑,很有可能。” 这个肯定仍然没有激起易天可的兴趣,她已经自己把这个推论给推翻了。在记忆里,那个撞了她一下的陌生人是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可是她看见林日曜死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衫,这可不会错。 又是那种莫名的违和感。 易天可脑子里好像有一道电流飞速闪过——一个在工地忙碌的人为什么会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衣服、鞋子、刀、指纹、散落的书…… 易天可脑子开始疯狂运转,将所有已知的线索联系到一起,可她还是觉得这个案件中还缺少了一块重要的拼图。 那个鞋印? 易天可又走到这个窗户前,她指着窗外的一片尘土飞扬的空地,说:“大白,你能扫描一下这片土地吗?向下延伸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个东西。” 片刻之后,大白把找到的图像呈现在易天可的脑海里。 这样就没错了,最后一片拼图已经收集完毕! 易天可基本已经了解了这个事情的真相,可她依然在沉思里无法自拔,现在轮到她做一个选择了。不过,幸好警察没有发现,她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 当易天可准备离开这个狭小的房间时,大白几乎瞬间就将她的身形隐藏了起来,接着警告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有人来了!” 留给易天可的时间不多了。 方林一早就到了市公安局。 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陆弈的委托,他立马就放下手中的工作,赶来帮忙。作为一个犯罪痕迹学的专家,他也想再退休之前再为这个社会尽尽自己的心力。 “老师,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我还说派个人去警校接您呢!” 陆弈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老师,立马就站了起来,就要将方林迎接到办公室里来。 “没那个必要了。”方林缓步走进办公室,“我都快退休了,哪能再让你这个副局长亲自安排接送啊,这不,我自己就过来了。” 陆弈抿着嘴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您这不是拿学生取笑嘛,即便我在什么位置,您也是我的老师,有些事就是应该学生做的!” 陆弈说着就去旁边的饮水机给方林倒水,还特意加上了自己最珍贵的龙井茶,递到方林面前后,他寒暄道:“也没抽空去看您,听说您快退休了。” 方林吹开杯子上的浮沫,闻了一下就放在面前的桌子,“好茶。我就跟这老茶一样,泡完,喝完,就该倒了。这几天就在忙着退休的交接手续了。” “您的贡献,江海市的民众都有目共睹,即便退休了也依然是警界传奇。” 方林喝了一口茶,慈祥地笑了:“什么传奇不传奇啊,当年做的糊涂事儿还少吗?你找我来也不只是为了请我喝茶吧?案宗拿来我看看吧。” 对于当年的那个案子,陆弈也知道一二,知道这是老爷子的心病,当即不再提。从文件柜里拿出这个案件的案宗,恭谨地递到方林手上,“这个案子有很多扑朔迷离的地方,线索基本上都断了,不得已,才敢来麻烦老师。” 方林这几十年警察生涯,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随即仔细翻看起来。 “这个案子应该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方林看完案宗就合上了,很肯定地说。 陆弈问:“是什么地方遗漏了?” 方林摇摇头:“暂时不知道,我得去看看现场。” 陆弈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的本事,只要看一眼现场,他总能发现一些其它人发现不了的细节。当即不敢大意,立即打电话叫来了戴蒙蒙。 戴蒙蒙这次就是方林的专职司机。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路上,戴蒙蒙连大气都不敢喘。虽然在名义上,他也算是方林的学生,但他在警校读书的时候,方林已经是刑侦系的院长了。 戴蒙蒙顶多是听过几次方林的讲座,这么近的接触这个警界传奇,他还是第一次。 方林就显得随意很多了,他也喜欢跟这些后辈聊天,他很随意地说:“看得出,陆弈对你很重视啊。” 戴蒙蒙本来就紧张,被方林这么一说,手心都出满了汗,方向盘都快抓不稳了,“您为什么这么说,我也就入职一年多,是副局对我太照顾了。” “那小子当年也和你一样啊。什么事都做不到最优秀,什么都考虑的太多,可是现在不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副局长了嘛。” 戴蒙蒙从没想过威严的副局长会有这么一面,一时间有些不知怎么答话。 方林以为这小伙子太紧张,又问道:“你也是我的学生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听过您的几堂讲座,受益匪浅啊……” 话没说完,戴蒙蒙就把车停下了,前面的路太破了,他们要下车走过去。 方林倒是无所谓,在学校他还每天早起晨练呢,走这几步路也是没什么问题,丝毫没有一点官架子,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说:“这今后的江海市,还需要你们这些后辈来守护啊。” “我……” 轰—— 没等戴蒙蒙回答呢,前方的那栋破楼就被塔吊上巨大的铁球砸出来了一个大窟窿!那里正是他们此行要去的案发现场,可是,转眼间就成了一片废墟! 易天可站在很远的地方,身形依然隐藏着。这栋楼里面剩余的几个商家已经在发生事件后被全部遣散了。这栋楼就是一栋空楼。 易天可早就通过大白的提示知道了这个着名的痕迹学专家。为了避免方林窗帘上指纹,以及其它线索被他发现,易天可让大白操作那个塔吊把这栋本就应该拆除的老楼摧毁。 善良还是罪恶,都埋藏在那片废墟中。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大白问。 “不确定。”易天可看着那片升起的粉尘,怅然道:“我得去求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