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证有不证无 “胡吉图八九点报的案，你们十点就开始审他了？” 贺云兵刚说一句话，包杨军就打断了他。 贺云兵用的词语很明确，是“审讯”二字，包杨军重复了一遍，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人家九点报案，按理说就算十点在问话，那也是作为报案人员协助了解情况，怎么就直接进入审讯环节了？ “这个.毕竟他是最早出现在现场的，嫌疑最大嘛。” 贺云兵抹了把冷汗，给出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我们觉得他有嫌疑，先审一下，这也挺正常的吧？ “继续。” 包杨军不再说话。 “审了一个多小时，胡吉图最开始是一直没有承认的，我们就出去，晾了他一会儿，拿着第一次的笔录，先去找了局长汇报。” 贺云兵回忆了半天，“然后局长就让冯队长冯局长带着我们回来，说务必要审出个结果。” 冯队长？ 冯局长？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正是也在庭内的冯志刚，只是当时的他，显然还不是副局长。 “所以后边的审讯是由冯队长完成的？” 包杨军看向他们二人：“那笔录上为什么是你的名字？” “本来就是我俩负责，冯局长是过来帮我们的。” 贺云兵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出了差错？ “后来又审了大概三个小时，胡吉图就招了，承认是他杀了人，还详细讲了杀人的经过。” 招了？ 任真敏锐的抓到两个字：“什么叫招了？你们打胡吉图了吗？” “没有！” 贺云兵脱口而出，有些激动：“我们审讯都是按照规定来的，怎么可能打人！” “辩护人，注意法庭纪律！” 胡吉图刚想说伱们放屁，没打老子会招？就听到包杨军严厉的声音响起，只得住嘴。 任真靠在椅背上，没有因为审判长的训斥感到什么异样。 一名合格的律师，要敢于面对法官的指责。 反正也把疑点说出来了，法官不需要相信，只需要知道这个点就可以了。 任真拧开杯盖嘬了一口，继续看贺云兵表演。 “胡吉图认了之后，案子基本就算破了，我们从他指甲缝里提取了血液样本，跟被害人的血型做了对比。 被害人身上也提取到了精斑，跟胡吉图的供述基本一致，这个案子就没什么疑问了。” 好不容易讲完，贺云兵松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审判员，当年你是这个案件的主审法官，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面向姜茂发，包杨军的语气缓和了很多，毕竟是一个系统的同事。 “你问吧，能想起来的我一定都说。” 姜茂发点头，一副我很配合的样子。 审判席上三位法官同时撇撇嘴，想不起来就不用说了呗？ “公诉人提审胡吉图的笔录，跟一审开庭时的基本一样，那么在开庭当天，胡吉图是否对其强奸杀人的事实予以承认？” 包杨军盯着姜茂发，语气没有一点波动。 “他承认了。” 无视胡吉图严重几乎形成实质的怒火，姜茂发毫不犹豫：“公诉人宣读完起诉书之中，胡吉图对起诉书中的证据、事实全部承认，并且在我的要求下，还亲口又讲述了一遍，案发当天的全部经过。” “好。” 包杨军点头。 又确认了一遍，侦查阶段、审查起诉阶段，到最后的审判阶段，胡吉图对其犯罪事实全部都是承认的。 起码在书面上，还有当年的承办人员口子，这些是一致的。 “我还想请教一下，在没有血液DNA检测报告，并且对胡吉图到底是不是犯罪人极其重要的精斑缺失的情况下，你们判定胡吉图为本案犯罪人的思路是什么？” 听到这里，不止胡吉图，就连任真也跟着集中了注意力。 “血型一致，虽然没有出现在法庭上，但是精斑确实有，再加上胡吉图自己认罪，这还有什么需要质疑的吗？” 姜茂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胡吉图自己都认了，还有这么多佐证，还不足以认定吗？” 足以认定你大爷！ 包杨军心里骂了一句，就是有你们这种差不多先生，那些年才会搞出这么多麻烦事！ “胡吉图，对于刚才我提到，你所做的三次有罪供述，是不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见终于问到自己，胡吉图连连摇头：“不是，我从来没有认过！我一直说的都是我没有杀过人！” “你胡说，9号那天晚上，你明明说过，你就是跟着杨美枝进了女厕所！” 胡吉图这样说，无疑在说他刚才的话都是撒谎，贺云兵下意识站起来呵斥了一声。 “那还不是你们搞的我受不了了，而且你们说人没死，认了就可以回家了，我就那么说了一句！” 胡吉图立马反驳，现在可不是被你们拷在暖气片上那天了，你还想凶我？ “胡吉图，你要想清楚了，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了。” 好一阵没说话的冯志刚开口了，眼神有些不善。 “负责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怕负责任？” 胡吉图觉得有些好笑，我差点都死了，还以为我怕你啊？ “肃静！” 法槌重重落下，法庭出现了片刻安静。 包杨军跟两位同事对视了几眼，感到很是棘手。 虽然早知道大概率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但真的来到眼前，还是觉得左右为难。 一审判的肯定有问题，这毋庸置疑。 现在证明胡吉图犯罪的证据明显不足，按照疑罪从无，大概率是要无罪的。 但是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胡吉图无罪那么简单了。 无故坐了十八年牢，抛开胡吉图本身会怎么样不谈，这个案子传开后肯定会有诸多负面影响，所以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如果胡吉图有罪，就把证据整整齐齐码出来。 如果胡吉图无罪，就把他无罪的证据也给我扒个明明白白！ 如果有罪好办，证明他做过就好了。 那证明不了，自然就是无罪，疑罪从无没啥好说的。 但是把无罪的证据扒出来？ 我上哪给你找证据去？ 法庭上向来都是证有不证无的。 没有做过的事情，该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