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杨戈就领着路亭绣衣卫五十人,全副武装出城十八里,迎接钦差。
但他们去的竟然还不是最早的,大批县兵、衙役,昨夜就赶到驿站布置上了。
又是搞披红挂绿那一套。
又是整瓜果丰登那一出。
上百名县兵、衙役,愣是在一夜之间,在皑皑积雪中布置出了一片姹紫嫣红的园林景观。
杨戈见了都同情这些县兵、衙役,大晚上的不睡觉,跑雪地里搞这些……
他们抵达驿站后不久,路亭的官绅们就赶到了。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一进入驿站,就将县兵衙役们布置了一整晚的景观搞得乌烟瘴气的,杨戈看了都碍眼。
偏生这些官绅见了站在方恪前方的带着恶鬼半脸面具的杨戈,还呼朋唤友的凑到他跟前给他见礼。
个个满口之乎者也、咬文嚼字,偏偏个个套路都一样。
上来就先是或明里或暗里或不经意的,提及一位位朝堂上的大人物,再邀请杨戈去赴各种乱七八糟的酒宴,说些什么“必叫大人兴尽而返”之类的贿赂暗示……
杨戈不胜其烦,偏生还不好口出恶言,驱赶这些苍蝇。
你说你们要真是朝堂上那位大人的直系亲属,过来摆摆谱、拉拉交情,倒也算合理。
特么的侄子的表兄拜在那位大人物门下,族叔曾与那位大人物同拜在一位大贤门下求学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也好意思拿人家的招牌出来招摇撞骗?就不怕传进那些大人物耳边,他们连夜骑马过来打死你们?
一旁的方恪,偷偷摸摸的瞅自家顶头上司那张越来越黑的脸,憋笑憋得都不敢上前了,唯恐露馅。
杨戈不爱交际,以前都是他出面与这些官绅打交道。
终于也叫杨戈自个儿领教一回……
一片阿谀奉承之声中,一道不紧不慢的男声,吸引了杨戈的注意。
“下官南镇抚司裴玉,见过杨大人!”
杨戈扭头看过去,就见到一名生得唇红齿白、一袭英武飞鱼绣衣愣是传出了细腰之感的俊秀青年,站在人群之外,松松垮垮的抱拳作揖。
他眯了眯双眼,伸手拨开面前这一票老头子,直视着俊秀青年笑道:“伱就是裴玉裴总旗啊,倒是久仰大名!”
裴玉见状,神态自若的揖手微微躬身,笑道:“不敢,下官贱名,不足挂齿!”
“不敢?”
杨戈轻笑道:“我看你敢的很啊,招呼都不打一声,手就从开封伸到我路亭了,你们南镇抚司做事,都这么没规矩的吗?”
此言一出,周遭的阿谀之声立止,一众路亭官绅都不着痕迹的的后退了几步。
裴玉却是面不改色的回道:“杨大人说笑了,我南镇抚司行事自有我南镇抚司的法度,倒是杨大人行事桀骜不逊、视法度于无物,长此以往,怕是是祸非福啊!”
“桀骜?还不逊?”
杨戈按着银纹牛尾刀缓步上前,笑着伸手轻轻戳了戳裴玉的胸膛:“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总旗?还是开封负责人?”
裴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紧接着便又轻笑道:“下官若是没记错的话,杨大人的告身,还未经过我南镇抚司吧?”
“想查我啊?”
杨戈眼神里的笑意越发浓郁了:“那就去啊,我倒想看看,是你先脱绣衣,还是我先封银刀!”
裴玉暗暗咬着后槽牙,表情略有些僵硬的笑道:“那下官可就要好好领教领教杨大人的高招了!”
杨戈笑着颔首:“好说……但在这之前,你最好把你的爪牙从路亭收回去,我这人小气抠门,不喜欢别人在我家里指指点点、蹭吃蹭喝!”
裴玉咬牙切齿:“下官若是没记错的话,杨大人无权支使我南镇抚司吧?”
杨戈:“是啊,可我在我自家的地头做我分内的事,也不需要经过你南镇抚司同意吧?”
裴玉气笑了,索性也不再掩饰了:“那杨大人可得一直这么奉公守法了,千万莫要落到我们南镇抚司手里,否则……呵呵!”
他冷笑,俊秀的面容很是阴冷。
杨戈睁大了眼:“别啊,聊得好好的,干啥要威胁我呢?你要这样,我可就要把你近些日子在路亭的所作所为,送回北镇抚司找我家沈大人给我做主了!”
裴玉脸色一变,立马就低眉顺眼的恭声道:“大可不必,下官只是在与杨大人闹耍子,杨大人千万莫要与下官一般见识!”
杨戈点头:“年轻人,说错话没什么,但端错碗问题可就大了,老话都说有多大碗吃多少饭,什么都吃,只会害了你。”
裴玉虚心受教:“杨大人的教诲,下官铭记于心!”
杨戈扭头,朝着自己麾下的力士们大声道:“谷总旗,你听到了吗?裴总旗往后不会再难为你了,你踏踏实实做你的事,不要浪费了裴总旗的好意!”
裴玉:……
谷统:……
正想上来劝解的方恪瞬间就闭嘴了,心累无比的把伸出去的腿给收了回来。
连一旁看热闹的官绅们都惊了,心道:‘你们绣衣卫做事,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这下子,终于是没人再敢来和杨戈拉交情攀关系了,唯恐前脚给杨戈送银子,后脚就被他人赃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