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紫气东来。
于船头伫立彻夜的杨戈睁眼,纵身拔地而起,转身面对涛涛大河。
“刀来!”
他高声呼喊道。
于船头守了他一整夜的方恪闻声,拔出腰间牛尾刀,铆足力气射向半空中的杨戈。
杨戈伸手一把抓住牛尾刀,单手改双手、高高扬起,深吸一口气……
下一秒,他冲至最高点,身形开始下坠。
他借着下坠之势猛然一刀劈出,面红脖子粗的怒声咆哮道:“破!”
牛尾刀落下,刀身之上暴涨出一道匹练般的雪白刀气,长约四丈、宽达六尺,仿佛鲲鹏垂天之翼,会当击水三千里!
“嘭!”
堪称恐怖的刀气逆流而上,将河面破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刹那之间,大河翻涌,卷起千层浪,水没岸堤。
“哗啦啦……”
和船帆一样高的浪花当头拍下,将诸多船只拍打得几乎倾覆,连方恪这等还算习武有成的好手,都有种置身惊涛骇浪之中的颠簸之感。
而挥刀的杨戈,也被这一刀的磅礴反震力道推着,倒飞出七八丈,才终于落在水面上,稳住身形……
“咚。”
杨戈踏水回到座船上,目光呆滞的随手将牛尾刀递给迎上来的方恪:“不对啊,还是不对啊!”
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总感觉那一刀劈出去,有种拖泥带水的感觉。
明明用的十分力,可劈出去之后,不知怎么就只剩下六七分力了……
这决计不是他所观想的那种洪流过境无坚不摧、无物不破的,刚烈、决绝一刀!
“这还不对?”
方恪人直愣愣的看了看河面上还未平复的波涛,再看了看自己手里裂开的心肝百户错银牛尾刀,整个人都麻了。
“刀客的事儿,你少管!”
杨戈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末了又问道:“令各连即刻清点人数,人齐了就开船!”
他没心思管其他的,心头盘桓着的那股呼之欲、却又怎么都捕捉不到的强烈情绪,就跟便秘一样,拉又拉不出来、憋又憋不回去,不上不下的就很难受。
连炼精化气、返璞归真的喜悦感,都被冲淡了许多。
当然,归真这件事,在他这儿也的确算不上惊喜。
毕竟他是打练出内气的那一刻起,就知晓自己必能炼精化气……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百骸如玉、百脉俱通”的卓绝武道天赋加成,走到归真境这一步,也算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不是说,这份儿卓绝天赋,往后就彻底没用了。
即便是在归真境,这份儿卓绝天赋,依然能令他凝练真气更快、更精纯。
只是这份卓绝天赋,再也不能支持他,继续像练劲期和气海境时那样,一骑绝尘的甩开同境高手。
也无法再弥补,时间差所拉开的实力差距。
毕竟到了归真境,大家都百脉俱通。
就算你杨戈的体魄更强健、经脉更坚韧、真气反应速度更敏捷……那又能怎么样呢?
还能敌过人家数年如一日、数十年如一日的苦修?
这或许就和演员是一样的。
有人从默默无闻的小群演做起,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和机会,才能让许多人都知道他。
而有人一出道就自带流量、自带资本,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和机会,就有许多人知道他。
可当他们都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再往下拼,就只能拼自身的经历和文化。
杨戈修成归真境,就已经达到小宗师之体所能支撑他走到的最高境界。
再往后能修成什么样子,就得看他自己了。
这一点,杨戈心头有数。
……
三日后。
“驾……”
数十骑沿着崎岖的马道,转过一座大山,眼前豁然开朗。
就见一座于宁静、沧桑的古老城池,于清晨的薄雾之中若隐若现……
“吁!”
杨戈勒住胯下骏马,顶起头上的斗笠远眺着晨雾中的宁静城池:“那就是扬州了吧?”
方恪持刀抱拳:“大人,那厢便是扬州治所江都府。”
杨戈颔首,感慨道:“总算是到了!”
古人出趟远门,是真心麻烦啊。
搁另一个时空,小半个月时间都够他从东半球到西半球浪一个来回了!
方恪抱刀乐呵呵的答道:“扬州那些官儿肯定想不到您会弃水路转陆路,这会儿指定还在派人打探咱们的船队到哪儿了呢……”
杨戈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方百户这拍马屁的功夫,近来有些生疏啊,这么生硬的马屁都好意思拍?”
随行的谷统等人哄笑出声,山包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方恪不以为忤,自己也跟着“嘿嘿”的笑。
“好了,先说正事儿!”
杨戈抬起手,众人立刻收了笑声,垂首听令。
“扬州乃至江南重镇,里边的官都是些‘久经沙场’的老油条,肯定不会不防着我们弃水路转陆路。”
他缓声道:“为避免过早暴露,影响后续行动,我们必须得分批入城,大家伙儿都把兵刃藏好、马匹留在城外,以班为单位分批入城,稍后我与方恪先进城,老谷你自行安排入城的批次,入城后分散打探有关长风帮的一切情报,入夜前集合汇总情报!”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道:“宁可慢一些,也不可打草惊蛇!”
众人齐声领命。
……
半个时辰之后。
杨戈与方恪就排在了入城的人龙后边。
他二人没隐藏自己的佩刀,排队入城倒是没遇到什么麻烦。
但二人还未入城,就见到一队耀武扬威的兵丁,驱赶着一群破衣烂衫的穷苦人家,从城里往城外走。
方恪激灵,不待杨戈吩咐,就用一口熟练的吴语和身边排队入城的百姓搭上了话。
杨戈听着他叽里呱啦的和人搭着话,也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能盯着那些被兵丁驱赶着出城的穷苦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