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鬼,杨大人纵是杀了老朽,于事又有何益?”
麻衣老者注视着杨戈拖刀而来,昏黄的老眼中也没有丝毫惧色。
杨戈闻言笑道:“做假鬼能有什么意思,要做,自然还是得做真鬼!”
麻衣老者:“老朽是生是死事小,倒是杨大人,少年英才、前程远大,何苦非要在这泥泞中打滚?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杨戈脸上的笑容陡然变得狰狞:“满嘴顺口溜,你要考研啊!”
他扬刀劈向那麻衣老者,刀气随刃游走、含而不露。
麻衣老者侧身避开刀锋,手中熟铜棍好似毒蛇吐信般探向杨戈的咽喉。
一刀劈空的杨戈展刀外拨,刀刃随棍游走,身形猛然突进,试图突破棍围。
麻衣老者稳住熟铜棍架住错金牛尾刀,棍尾猛然上挑,如同冲天拳般再度击向杨戈咽喉。
杨戈战术后仰,一击弹腿迅猛如出膛炮弹,直击麻衣老者胸膛。
麻衣老者侧身下蹲,上挑的棍尾变挑为拨,一棍点在了杨戈的右臂手腕上。
“嘭。”
刀刃般的腿劲轰碎老者身后的花坛,将砖石砌成的花坛耕成两半。
但看似咄咄逼人的杨戈,却不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还连手头的牛尾刀,都险些被麻衣老者一棍抽飞。
他抽身退出熟铜棍的攻击范围,目光凝重的再度打量这个貌不惊人的麻衣老者:“还真是棍怕老郎啊!”
麻衣老者喘着粗气,架着熟铜棍指着他,闻声极力平复着呼吸沉声回道:“老朽虽老迈,却还有几颗大牙,杨大人再年轻力壮,要想毫发无损的拿下老朽,却也是痴人说梦,不若今日你我便各退一步,长风帮我等便赠与大人做金楼梯,大人也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如何?”
“呼……”
杨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头的怒意却好似火上浇油一样“蹭蹭蹭”的往上涌:“听你这么委曲求全的讨价还价,我都快以为是我在仗势欺人了!”
他一条腿后撤,目光紧紧盯着麻衣老者慢慢俯下身躯,单手持刀双手握刀,周身真气汹涌而出:“可分明是……伱们在吃人啊!”
话未毕,他猛然提刀一刀破出,刹那间,雪亮的刀气迸发若山洪爆发,又急、又狂……铺天盖地!
麻衣老者浑浊的双眼,一瞬间就被雪亮的刀气填满了!
快!
太快!
他根本就来不及躲避,只能徒劳的横棍于顶,奋起周身余力去格挡。
“嘭。”
狂暴的刀气落下,地动屋摇,刀气所及无论是花台、假山还是围墙,尽皆一分为二!
一刀下去,一道长达三丈、宽有三尺有余的笔直同道,就出现在了杨戈的前方。
而挡在杨戈身前丈余开外的麻衣老者,惊惧的瞳孔慢慢涣散,浑浊的光芒迅速暗淡。
他僵硬的低低呢喃道:“还真是拳怕少壮啊……”
下一秒,他连人带棍同时炸成两半,飞了出去。
“干干干……”
杨天胜目瞪口呆的从墙壁的破洞里钻出来,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的看着眼前这条笔直的通道,破音的引颈高呼道:“牛逼!”
他还记得,年初时他们俩还打得不相上下……
这才过了多久?
张麻子要是拿这一刀劈他。
他立马就得死给张麻子看!
杨戈气喘如牛的拄着刀慢慢站起来:“牛逼吗?”
杨天胜眼珠子放绿光的瞅着他:“这还不牛逼?”
杨戈想了想,答道:“我觉得我还能更牛逼!”
杨天胜冲他挑起一根大拇指:“那你可真牛逼!”
“牛不牛逼稍后再说!”
杨戈收刀入鞘,深吸一口气平复体内的沸腾的真气:“先打断这些贪官污吏的狗腿!”
他转身走回厢房。
厢房内,熊钧还瘫在地上吐血,而火盆里的火焰已经被杨天胜熄灭。
他快步走到火盆后的堂桌前,拿起堂桌上的一本本账本一目十行的浏览。
“六月初十,黄金三千两,接手人杨府二管家杨富贵。”
“七月初二,邵伯镇良田三百亩,转入梅家次子梅同明之手。”
“八月初九,玉马两对……”
杨天胜站在他身畔扫视着这些账本,畅快的笑道:“大收获啊!”
杨戈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已然昏厥过去的熊钧,转身高声呼喊道:“方恪!”
“卑职在!”
方恪的呼声迅速由远及近,很快便冲入房中,抱刀行礼道:“大人!”
杨戈按着佩刀,肃穆道:“即刻率你一连的弟兄,前往府衙戒严,府衙内一应人等,无论官位高低、无论亲疏远近,一律捉拿、分开关押!”
说完,他指了指堂案上那一摞账本,补充道:“人证物证都已经全了,扬州这一票官儿死定了,至于我们是赏还是罚,就看你们接下来怎么办。”
“办得好,纵使无功,也决不会有罚。”
“办不好,你我就岭南边关再聚首。”
方恪了然,立马回应道:“大人请放心,卑职定将此案办成铁案,不留任何手尾!”
杨戈颔首:“从这一刻算起,我们顶多有八天时间,你好好把握时间。”
方恪看了他一眼,答道:“大人,江浙布政司的公文到此,只需五日。”
杨戈:“我只知我等乃天子亲军、乃绣衣卫北镇府司上右所官兵,不知什么布政司。”
方恪:“卑职明白!”
杨戈:“打出我绣衣卫的旗号,负隅顽抗者,一律杀无赦!”
方恪:“喏!”
言罢,他按刀转身匆匆离去。
杨戈目送他离去,心下稍安。
方恪这人,心中有敬畏、知轻重。
有退路的时候,这就是坏事。
没退路的时候,这就是好事!
不逼他一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优秀!
杨天胜瞅着他阴沉的眼神,不解的问道:“事不都办成了吗?怎么看你这样儿,好像还不大高兴?”
杨戈闻声看了一眼脚边的火盆,轻叹了一口气:“剩下的这些账簿,都到扬州知府这一级层级了,你说烧掉的那些账本,又该到哪一级?”
杨天胜笑道:“老话都说,有多大屁股,就穿多大裤衩,你一个千户,能办到知府这一级就知足吧,咋的?你还真想把朝堂上那些大官拉下马?”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杨戈点头应和:“但事不是这么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