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也是哄哄闹闹。 很多大学士都等不及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太子殿下的佳作。 似乎快一些见到太子殿下的佳作,他们心中的那一份屈辱就可以早一点儿被洗刷。 怀吉太监依旧是不紧不慢,非常恭敬地打开了文书。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瘦骨嶙峋、苍劲有力的字体,而内容,也依旧震撼人心。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随着文书慢慢地展开,全场一片安宁,很多人似乎就好像是忘记了呼吸一样。 而站在前面的纳兰奉孝更是呆呆地看着,嘴角轻声地喃喃地读着。 一遍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一首青玉案带来巨大冲击力还没能缓过来,喝了青茶之后,倒是压下了心中的惊鲵。 可当再见到这首诗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所谓的什么大燕第一才子,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 颜师故、孔颖笪等人也是震惊不已,连被佳作带来的某种松了一口气的心思都没有,完全就沉浸在了这首诗中。 大乾的读书人本来就特别喜欢吟诗作对,如今得了这样一首诗,只觉得就算是心在死了,那也能瞑目,没什么遗憾了。 人生能够见到这样一首诗。 足矣! 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悲风秋画扇。 那又如何?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仅此一句就立即让人眼前浮现了海上生明月的场景。 多么优美的诗句啊! 也只有诗圣在世的时候,还能做出来这样优美的诗句吧? 太子殿下当真有这样的文采吗? 还是说,做出那一词一诗的人是另有其人? 那又是谁呢? 一个疑惑油然而生,此生若是能够见到做出这一词一诗的人,真正的是死而无憾。 好一会儿。 大学士们才回过神来。 “好!” “好诗!” “好诗啊!” “太子殿下已经独战天下文采,无人能及也!” 不少人兴奋不已。 甚至是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候,压不压燕人诗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见证了这一刻,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纳兰奉孝突然捂着心口,只觉得心口揪心了一下,无比的剧痛。 好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终于是缓过气来。 冷汗直流,汗流浃背。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畅快淋漓却又不像是,因为他本来是来要用自己最骄傲的一词一诗,压大乾读书人一筹的,结果现在却被大乾监国太子轻易化解。 可要说屈辱,也没有那种感觉。 此生能够见到这样的一词一诗,对于他这种读书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幸事,一件值得高兴,永生难忘的事。 他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冲到东宫去,向大乾监国太子拜师。 请求监国太子手下他这个徒弟,他以后就跟在监国太子身边学习写词作诗。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燕人,是大燕第一才子,是大燕皇帝慕容胤培养了二十余年的少年英才。 他怎么能够向大乾监国太子拜师呢?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那位监国太子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感情,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纳兰奉孝想到了范文城当初大概地讲述了一下大乾监国太子的过往。 幼年丧母,由一个贵妃养育了四年,后来,那个贵妃不明不白地死了,又由另外一位贵妃养育,在被册封为大乾太子之后没几年,那位贵妃也死了。 再后来,便是李林甫进入朝堂为尚书,大乾皇帝选秀的时候,看上了李林甫的妹妹,加封为昭仪,最后则是贵妃,坐镇西宫,成为了西宫娘娘。 而在这期间,这位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传闻中的软弱无能、胆小怕事。 一直到今年的五月,大乾皇帝萧棣病重,即将驾崩的时候。 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授权太子监国,成为了大乾监国太子,从而以储君之位治国理政。 也就是这时候开始,以前那位软弱无能的太子变得强势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经历,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来? 就仿佛是看透了红尘之后,悟出来了人生的道理一样,一代一代的人不相同,可是江上的月亮却每一年都照着江边的人,天空中一片片白云飘飘悠悠,在青枫浦的游子如白云般飘忽不定,遇到“青枫浦”这样的场景,一股思归之情油然而生,以情壮景、托物寓情、含蓄而深长。 相比较起来,自己写的那首诗,也就前面两句还算是可以,后面就好像是完全在凑字数而已。 其实真要是深究,像是颜师故等人,了解大乾太子殿下的人,知道太子殿下从未出过京师,什么时候去了海边?又什么时候见到了海上生明月?更没有去过江边,也就不可能写出江月照人的诗句来吧。 但是这时候,并不是他们深究这首诗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所写,而太子殿下又是怎么写出来这首诗的。 因为它在这里,展示了出来,给了纳兰奉孝一观,给了弘文馆大学士一观。 这就够了! 纳兰奉孝深深地躬身施礼,形单影只、落魄无比地离开了弘文馆。 他是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作为一个燕人,他也必须保持自己最后的风度和礼节,保住最后的一点儿面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驿馆的,本来就不怎么认路,但是却又好像是奇迹一样的,自己走回了驿馆,连个带路的都没有。 长公主见到纳兰奉孝那般像是丢失了心智一样的神情,就知道,他败了。 等到听完弘文馆的传闻,得到了太子殿下所作一词一诗,也就明白,纳兰奉孝败的不冤。 只是说,败给了大乾监国太子,让她很是意外。 “范先生,我们对这位大乾太子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的藏拙可能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啊!”慕容雪鸳美目幽幽,神情庄重而又带着一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