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世在骁卫营任职多年,贪墨军饷不说,整个骁卫营中还有被别人用来养死士,当真是罪大恶极。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人看出来,以此事弹劾他,孤担心在这朝中,怕是还有他的党羽在啊。” 萧奕看了看李林甫,意味深长道:“兵部几个职位,也要调整一下了。” 李林甫面无表情道:“殿下,微臣担心这般做会引起群臣人心惶惶。” 萧奕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心慌,那就说明……他可能做了错事,丞相认为呢?” 李林甫眸光一冷。 他是真想不通,太子年纪轻轻,怎么就比自己还老狐狸? 到底是哪一个人教导出来的这样智谋无双的太子殿下的,是不是张久陵? 强忍着一口血几乎吐出来的冲动,李林甫咬牙道:“原兵部尚书杨照因犯错被殿下贬官处罚,后兵部尚书一职一直空缺,实时,也有人上奏举荐人才,殿下未允,如今若是调整兵部官职,当先定下兵部尚书一职,再行调整其他官员。” “微臣建议,当由韩师重担任兵部尚书,而兵部左侍郎由司马义担任、兵部右侍郎由虞世季担任。” “原兵部左侍郎和兵部右侍郎因为未能察觉到左骁卫大营一事,且对军饷清查不够彻底,以至于出现了空饷一事,有着失察之罪,当罢官问罪、以儆效尤” 这老狗,还真是崩碎了牙都要撕一块肉走。 萧奕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并没有坚持,淡淡道:“如此甚好。” 他要染指兵部权力,李林甫肯定是心有不甘。 看起来举荐了韩师重这位出身龙卫军,贞元年间武举探花为兵部尚书。 像是直接把太子的人提拔起来,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 可若是正职手段不够,从而被副职架空,也很常见。 司马义和虞世季都是李林甫的人,萧奕听着名字瞬间就联想到了历史上的某两个人的身影。 嗯。 都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鹰眼狼顾之相,一个鬻官卖狱,贿赂公行。 也不知道李林甫又是怎么网罗到的这些人,感觉就好像是蛇鼠一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萧奕却相信韩师重的能力,这人的信息他看过,名字和某个名将相似,但是韩师重却是贞元年间的武举探花,后来拜在了岳山的门下,学习兵法韬略,有勇有谋、性情沉稳、会审时度势。 他和萧政同为岳山门下,两人虽为师兄弟,却从未有过太多交集。 毕竟局势不明,一切皆有可能。 过早站队,只会断自己前途。 现在嘛。 岳红翎都要成为太子嫔,岳山的人,自然也要帮助他唯一的女儿吧? 就算是不想站队东宫,那也要出手帮助岳红翎在朝中稳住地位。 确定了兵部尚书的人选,对兵部的调动也要开始。 同时,杨照留下来的烂摊子也要立即处理,不然,后面的军饷就发不出去。 发不出军饷,哗变的将士也会更多。 狄晏这时候站出来躬身道:“殿下,臣有事请奏!” 萧奕道:“准奏。” 狄晏直接拿出了厚厚的文书,双手奉上,低头道:“臣弹劾御史中丞朱勉,身为御史中丞管理御史台,却眼见朝野上下贪官污吏横行霸道而不监察,以至于御史台监察失职、形同虚设。” “此乃第一等大罪,为失察之罪、失职之罪,视大乾律法为虚设!” “此贼还有第二等大罪,贞元二十年春,朱勉治官无能,识人不明,志大而才疏,专权而自恣……下属有贪鄙酷烈之徒,分权于方、纪好媚上欺下之辈,致地方巡查御史监察不严,京师之地更是宵小横行,连一千死士都能出现在朱雀街。” “乱军狼奔豕突,京师人心惶惶,禁中侧目而视,如非殿下德威庇佑,人望所归,李公相运筹帷幄,赴险如夷;大将军安梓钧星火点兵,力挽危局,不然,此等无能之辈险些酿成塌天之祸!” “刺猬第二等大罪,治下不严、媚上欺下、妄为御史中丞,辜负陛下、殿下、公相等君臣之期望。” “臣,请殿下严治朱勉误国之罪!” 然而,还未等朱勉多言,监察御史房宣紧随其后,持笏板出班奏道:“臣,监察御史房宣,弹劾御史中丞朱勉,尸位素餐,庸庸碌碌……。” 朱勉一听此言,原本自诩一潭死水的心湖,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回眸死死盯着监察御史房宣,一股怒火涌起,后面的弹劾之言都听不大清。 平日里,他对此人也是极尽拉拢,因为他办事儿沉稳,便一直重用,未曾想,今日竟反过来弹劾他,真真是无耻之尤! 见朱勉仇恨而望,殿中御史厉色盈目,道:“朱勉殿前失仪!” 好家伙。 这是墙倒众人推。 朱勉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有一年有余,早就引起了不少人不满了。 现在狄晏直接弹劾此僚,也就代表着太子殿下要对他出手。 这种情况也就不是少一个御史中丞这么简单,肯定还会有其他御史要被牵连,有人想要自保,但是更多的人却是看上了御史的位置。 你不上进。 我还想着要上进呢! 戴光也走出,执笏弹劾,道:“臣弹劾朱勉任用宵小,以至于陇右道贪官污吏作乱,以至于陇右道灾情年年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大乾朝廷也被拖累,国库因赈灾而空虚,钱财却全都落入了那些贪官之手,实乃祸国殃民之贼!” 戴光现在是户部尚书,而狄晏是吏部尚书,这两个尚书站出来,才彻底拉开了这场弹劾大幕,御史台的一些御史们,纷纷进奏于上,一时间政事堂中弹章乱飞,口诛笔伐,换着花样在骂朱勉。 萧奕见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直到一众群臣弹劾朱勉告一段落时,才一道淡漠的目光看向他,问道:“朱卿,对众卿弹劾之言,你可有辨言?”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朱勉出班,跪在地上,叩首而拜,哀声陈奏道:“回禀殿下,臣治下躁切,以致有所疏漏、让陇右道出现了贪官污吏,诚有辜皇恩浩荡,而今被同僚弹劾,自知罪无可恕,此实属臣咎由自取,误人误己……臣请殿下严治臣罪。” 萧奕倒是有点儿意外地看了朱勉一眼,能够爬到他这个位置,岂能是简单的阿谀奉承之人? 好一个以退为进。 直接请罪,态度非常好。 如果再严惩其罪,朝廷未免太过刻薄……有损圣德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朱勉又没有大兴生辰纲,不过是媚上欺下、治下不严,也有过贪墨行为,且也帮助过自家家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又没有出现霸占良田、欺压百姓、枉杀无辜等大罪。 仅仅是以上面弹劾的罪行,就要砍了他的头,然后抄了他的家。 恐怕只会寒了百官们的心。 朱元璋最后也落得一个可患难、不可共富贵的争论。 萧奕思索片刻,道:“朱卿终究有失察之责、治下不严之罪,然念在你能主动承认罪责,态度良好,孤就饶你不死。” “解其御史中丞、右谏议大夫之职,罚金三百万贯,流放羁縻矩州。” 朱勉面色一震,声音更咽,叩首道:“罪臣谢殿下饶命之恩!” 众臣闻听此言,不再多说其他。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要是平常弹劾一个官员,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定罪。 一来,这件事情应该是坐在首位的太子殿下一手促成,如今谁都知道吏部尚书狄晏乃是太子殿下的人。 二来,朱勉自己都主动认罪了。 他要是不认罪。 李公相再站出来保他,这件事情也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可是,朱勉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件事情,他被架在中间。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不如主动认罪。 反正这罪责也并不是非常大,大到了像是前户部尚书汪浩那般。 直接就被太子殿下在东宫砍了头,然后再仔细调查他的罪行,最后告知于天下。 这就相当于是名声臭完了。 朱勉主动认罪。 太子殿下也就不能咬着不放,罢了官、罚了钱、再流放,已经算是真正饶命之恩了。 朱勉被殿前司侍卫带下去了。 也不必再审讯,这事都盖棺定论。 脱了官袍、官帽。 由锦衣卫带领人前往朱勉府上收取罚金,再由衙役押送其前往羁縻(贵州)矩州之地。 政事堂稍微安静了一下。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觉得今天的政事堂气氛颇为诡异,事情的发展也让他们大开眼界。 一个御史中丞就这样被弹劾罢官了。 这火烧的太快。 萧奕继续道:“如今孤建立锦衣卫,想要监察天下,但是同时也不能因此而致御史台荒废。锦衣卫监察天下、御史台同样监察天下,且二者互相监督,如此才能不会出现包庇、官官相护、又或一家独大之事。” “朱勉治下不严,又惯会媚上欺下,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御史台。” “尔等可有举荐之人?” 狄晏第一个站出来,躬身道:“臣举荐监察御史房宣,此人性情沉稳、惟贤唯德,高风亮节,不慕名利,可为御史中丞,彻查整个御史台,以清肃大乾御史台,给百官一个交代,给大乾一万子民一个交代!” 萧奕看了看李林甫,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然而,李林甫什么都没说,一直站在那里,好像是一个蜡像一样。 就算是狄晏等人弹劾朱勉,他也未曾有一丝动容。 萧奕不知道李林甫又在谋划什么,不过,水来土掩,是赢是输各凭本事。 “准了!”